我的忧伤来自这片土地

过了西岸大桥
下面  广袤的土地就是泉水地了
向南二十五千米是石河子市
向北二十五千米是十户滩镇
向东十五千米是玛纳斯河
向西十五千米是沙湾县的尚湖地乡
我的父亲母亲是来自川中坝子上
黄果树的两片树叶
都说叶落归根
他们都埋葬在了准噶尔边缘的沙包上
天山上空的月亮照着他们
那些不能生长在田野里的
红柳 梭梭 碱蒿 芨芨草
还有不知名的野草环绕着他们
春天的马兰花为他们早早开放
初夏沙枣花的芬芳也飘至而来
深秋有大雁排着队向南飞去
不知有没有父母的老相识
也许有好多的家乡话要说
只是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土下面
只有风知道 荒草凄凄
冬天白雪来了 沙包边的芦苇
奏响了交响乐 苇花也跳起了舞蹈
至此 这片沙包冬天不再寂寞

父母耕耘这片土地 亘古荒原
从此变成万亩良田
他们用过的马灯陈列在博物馆里
肩扛背拉的木犁给世人展现
天南海北的人踏着军垦之路而来
在准噶尔在塔里木建起一座座新城
我望着天山上空的月亮
我望着千年不倒的胡杨
它耀眼 光彩夺目 而
我的忧伤来自这片土地
我父母的老屋已经坍塌
屋旁的两颗老杨树就此也干枯了
我出生的老屋在某一天深夜突然坍塌
倒塌的轰隆声震响了夜空 
我女儿儿子出生的老屋
也四面楚歌面临倒塌
曾经繁盛的菜园 苹果花自开自灭
我常常在乌鲁木齐到石河子
到泉水地的路途上奔跑
那是乡愁? 那是怀旧? 还是想守护些什么?
看着天上的白云,看着一闪而过的尘烟
看着秋天满地飘落的黄叶 一朵花慢慢凋零
我是否也像那片黄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没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泉水地有我温暖的童年 爬过的沙枣树
游嬉的水塘,采摘的苜蓿地
而这些记忆也一天天在消失 
我常常怀想 和父母在棉花地劳动的情景
落后的农场逐渐走上了现代化
而我的子女坐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
指点江山, 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我的需求  我的期望
我害怕有一天我老了
把我安葬在我不熟悉的其他地方
没有和我的父母葬在一起
我更害怕我的孙辈们 
不知道他们的曾祖葬在了什么地方
我和我的父母 就像金黄的一粒粒麦子
风中的玉米棒子 一朵朵温暖盛开的棉花
水渠畔的一丛芦苇  荒漠中的红柳
平淡无奇 却从不低头弯腰
我有百灵鸟的歌喉 跨入暮年
鬓发变成了天山上的白雪
歌喉也变得嘶哑低沉
我常常深夜梦见自己
站在一望无边的麦地
麦浪滚滚 我深情地唱着养我的泉水地
歌唱生我亲爱的父母
醒来泪眼蒙蒙 窗外一片漆黑
有时从乌鲁木齐跑回石河子
就为看一眼那广阔盛开的白棉花
采棉机轰隆隆收获的兴奋

我知道 每个人都不会长生不老
像山 像河永远存在
我也不知道 我是那片云彩
那片绿叶  那一缕清风
而在我有生的经年里
石河子 我祝福你 为你干杯!
泉水地 我祝福你 为你干杯!


2017 11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