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是以苦难结缘的
譬如中药
有一种爱是以苦味入心的
譬如中药
中药  这让人避之不及的人间最苦的爱
就这样苦苦地爱着    
苦难中的人们
苦苦地挽留着   走向地狱的生命

那么痛苦   那么难堪的爱
多么令人难以启齿
是在人们最狼狈的时候
最心力交瘁的时候  
最无助甚至最绝望的时候
也是在最丑陋的时候
在欢乐碎了一地的时候

那些苦参   黄连   木通   龙胆草     
柴胡   黄芪   蛇床子   女贞子   凤仙花子   蒲公英
灵芝   人参   雪莲   何首乌   冬虫夏草与三七……     
便以上刀山入火海粉身碎骨的姿态
走进那些最艰难最晦暗的日子
走进那些曾经强壮而突然溃败的身体
用一种清苦终结一场疾苦
它们在病态的血液里开出康复的花朵
这些世界上最灿烂最令人开心的花朵
没有人看见的花朵    活血化瘀清热解毒强肾固基
让带苦的芬芳刷新了每一条血管
几千年来  它们从神农的《本经》里走出深闺 
到李时珍的《本草纲目》  到当代的《中华本草》咸集
在医疗的长河里    在人类的生命里   
它们爱得如此曲折    如此深沉    如此隐秘

谁又真正喜欢过它们   爱过它们
谁在梦中想起过它们为药的从前
记起它们的鲜活妖娆的花花草草的模样
轻诵它们野性的朴素的接地气的名字
荷花   野菊花   藏红花   金银花  
金草   益母草   夏枯草   仙鹤草   含羞草
天仙子   金樱子   红娘子   千日红
它们曾经自在   悠闲   美丽   任性
在旷野   在山谷   在无限风光的险峰  
它们不惹尘埃   遗世独立
阳光雨露清风明月都青睐过它们的倩影
大自然爱着它们   珍视为异草仙丹
而当人类的病灾来临   这些轻盈的生命
转身就担负了救死扶伤的重任

苦    是它们永远无法说出的揪心的痛
为它们面对的苦痛的生命
为这人类延续的无法斩断的病根
苦    是它们与生俱来的沉重的使命
是愈来愈多的病体与愈来愈多的对西医的执迷    
是愈来愈多的对它们的集体遗忘
而令它们愈来愈觉更苦的
是它们透过人心看到而无法治愈的   社会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