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不会忘记


在望秦山陵园，
一处并不显眼的墓地上，
一位消防军官，
低头俯身，
轻轻拭去，
墓碑上的灰尘。

“指导员，
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部队已经批准我的转业申请，
要不了多久，
我就要离开绍兴了，
以后啊，
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风从墓碑上划过，
风从他的指尖划过，
风从绿水青山间划过。
几只喊不上名字的鸟儿，
从远处的天空飞来，
落在离他不远的枝头，
叽叽喳喳的叫着。
他觉得，
那是指导员的回应。

六年了，
树青了又黄，
黄了又青。
很多人和事，
他早已忘记，
但诸暨那个被火烧红的夜晚，
却像画儿一样，
牢牢印刻在，
他记忆的最深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只是揉了揉眼角，
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
便又一次浮上心头。
一栋烧得通红的楼房，
一次再熟悉不过的战斗，
竟成了他与指导员的诀别。

他一直不理解，
指导员为什么要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会阻止他去火场中心救人，
为什么命令他卸下身上的呼吸机，
到没有明火的二楼疏散群众。
 
其实，
他不知道，
当他转身离开时，
指导员已悄悄背上了他的呼吸机，
替他冲进了最危险的火场中心，
艰难的摸索着，
搜寻被困人员。

他一直不明白，
本该在火场外调度指挥的指导员，
为什么非要把危险留给自己，
为什么非要第一个冲进火场，
最后一个撤离火场，
以至于爆炸发生的时候，
连逃生都没有机会。
 
其实，
他不知道，
指导员一直默默的护卫着年轻的他们，
怕他们临战经验不足，
怕他们在火场里发生意外，
能替他们扛的，
指导员全扛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场大火中，
他们一共救出了65名受困群众。
18户住户全部安全撤离，
除了指导员，
再没有任何一个生命，
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消逝。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们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近乎完美的战绩，
足以告慰指导员长眠的灵魂。
但那一天，
所有人都像残兵败将一样，
垂头丧气，
丢盔弃甲，
郁郁寡欢，
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
乃至于很多年之后，
人们已经淡忘了那场大火，
但他们的心头，
依然生生的疼着。
 
把思绪拉回眼前，
凝望着墓碑上照片，
他忍了又忍，
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他多么希望，
还能像六年前那样，
跟指导员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
多么希望，
还能像六年前那样，
与指导员谈谈心事想想未来。
多么希望，
还能像六年前那样，
和指导员一起冲锋火场，
分享神圣使命下的那份荣光。

然而，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阴阳两隔的现实，
无情的横亘在他与墓碑之间。
他无处安放自己漂泊的心愿，
只能给指导员行一个长长的军礼，
两行长泪再也不听使唤，
从他坚毅的脸颊倾泄而下。

恍惚之中，
他觉得有人在身后轻声抽泣，
回身转头，
他愕然发现，
指导员的母亲，
已在他身后站了多时。

双目四望的时候，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妈”，
那位抽泣的母亲，
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
张开双臂，
使劲的把他拥入怀中。

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就是墓碑中的指导员，
他觉得眼前抱着的就是自己的亲妈，
他觉得时间已经在身边静止，
他觉得泪水已经变成了笑颜，
他觉得他读懂了指导员的选择，
他觉得他所从事的事业竟是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光荣。

后来，
指导员的母亲，
帮他擦干了泪水。
母亲说，
总有人要负重前行，
总有人要做出牺牲，
如果不是她的儿子，
也会是别人的儿子，
如果不是他的指导员，
也会是别人的指导员。

他觉得老人家说的真好。
依稀之中，
他记起刚刚入伍时，
指导员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语。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
如果伟大不属于这样的母亲，
又该属于怎样的母亲？
如果崇高不属于这样的儿郎，
又该属于怎样的儿郎？

整理好身上的行装，
再一次凝望照片里的指导员，
他看到，
那低矮的墓碑已经开始生长，
一寸一寸，
一米一米，
长成一座挺立的丰碑，
在绍兴改革开放40年的伟大进程中，
闪闪发光，
熠熠生辉。

“2012年3月10日”，
历史将会怎样记写这个特别的日子？
“最美消防员田思嘉”，
绍兴将会怎样记录这个响亮的名字？

也许，
终有一天，
人们会遗忘。
但我不会，
绍兴不会，
共和国不会！

让我们，
大声念你的名字，
让我们，
喊出心中共同的敬仰——
田思嘉，
你是绍兴的好儿子，
你是共和国永远的丰碑。（完）
*******作者：赵广鑫。电话：13260399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