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无言(组诗)
文/赵华奎

《像界碑一样站立》

南国之春醒得尚早
一个站立的士兵，正好与枪身叠影
臂弯里拥抱的风有些温顺
寂静，是岁月淌过颜面时洇下的水痕

高山应仰。比高山更高的目光
可攀越青春的天梯，抵达命运的峰顶
再往上，云层在运筹，洒一场春雨的预案
它不声不响，仿佛在等一句雷声拍板

雷声，尚不知有多近或多远
何时催生声动山河的音节
而此刻，河流已醒，漫山初放青翠
我和士兵兄弟，都在侧耳静听土地的回令
识别每一滴水每一粒石子的真实身份

我和界碑，也是一对无言的兄弟
站立的地方，只有风在轻轻地吹

《我用界碑定下一个坐标系》

渔光提取出桅影，东北季风催身前行
曾母暗沙的一声低唤
领无数闯海人走向更深更浓的蓝
此时的南海，抒情两百多万平方公里
每一寸水土，都注进了祖国辽阔的心

举首望远，我的目光突破了船艏
领着坚硬的船体，一节节犁开南下之路
我把思绪置向海面，随千层波涛交迭起伏
星光稀释后的夜色，令大海陷入扑朔迷离
而我的听觉异常敏锐，穿透劲吹的海风
听得清岛屿和沙洲熟睡的鼾声

在曾母暗沙，这片被称作国之前沿的疆域
我用界碑再次定下一个坐标系
向一面鲜红的旗帜庄严起誓
并庄重地致以军礼
我多么惊羡这里的水，没有一丝杂念
我多么向往这里的天，没有一朵乌云

我多么渴望将自己的身体种在这里
伴着咸风、白浪和烈日
根须越扎越深、越植越密

《心中的界碑》

这里的草木，是缺乏乳水滋养的孩子
别处的春天早已掀开衣帘，开始哺养人间
他却还在破除界河里的薄冰，备车驮水
驮一生的守望，为你负重前行

这里的石头，坦露着戍边人才有的胸襟
每一块都深植着他坚硬的骨骼
每一粒都倾注着他鲜红的血液
大爱是山河，小爱是家园
已被他一把揉进心里，注入一座界碑

这里的天空，因缺少鸟羽云影
尤显空阔、寂静和湛蓝。因缺少柳絮飞白
漫天飞舞的，尽是雪花的碎片
仿若亲人邮来的信笺，被他们一封封拆开
细细阅读每一个迟到的春天

这里的土地，每一寸、每一厘
都拥有一个相同的叫做中国的名字
与这里的人，都拥有
相同的品质、相同的操守、相同的血性
一座无言的界碑足以证明

我曾多次问过他们解甲还乡的归期
他们深情应答:直到走不动了为止
             2018.0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