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自己的穷亲戚

我是我自己的穷亲戚
我累得趴下来喘息的时候
一只白鼻梁大眼睛的小东西
也挨着我趴下来。它把我的影子
做了处理，用一只脚踩着
有时，还要上前闻一闻
似乎发现除了贫穷的味道
也找不出更多的意思

进入腊月，那匹灰嘴唇的马
还在干草中翻找豆瓣儿
矮个子男人，把一桶水倒入马槽
他摘下马灯，打算去睡个好觉
这时，一头牛走来，深情地望着他
对他说这一生失败的原因

他索性停下来，给牛擦去眼泪
小声说：你这么自卑，以后
让我来多多夸你。你看
你多么朴实，多么善良，多么任劳任怨

同这些事物一样，我就是它们
我就是我自己的穷亲戚
我们同在一片茅屋下，喜欢说
安慰的话，或者一起商议坚强地活


无法叙述

那些模糊起来的事物让我无法叙述
比如，一张脸上的碎片，凉风或者飞絮
它们统统发出白光，它们拿自己说事儿
不留余地。它们挤在一起，呼吸困难
我也呼吸困难。灰尘在我内部行走
我被熬炼的部分持续着灰，持续着白
有些人藏起灯火里的厌倦，有些人
在一顶黑帽子下面噤声。我用信封

放出上一个世纪的古董，以火当饼
喂饱插花，挂画以及考究的字体
也顺便让山峰长出绒毛，石头生出肉体
那些模糊起来的事物让我无法叙述
所有的不安困在衣袖里，有一只手不断延长
忘记顾念另一只手里的白雪，骨头一样冰凉


其实，我没有写信

我写信告诉他，他是一位绅士
他有孤独的特质，有时，整个晚上
盯着自己的指纹走不出来。他总是
在人前摘下眼镜，仿佛他从来不戴眼镜
他跟月亮跟城市的街道关系极好
而这一切，不过是加深他的孤独而已
我在意差异，很多年如此，陋习难改
其实，我并没有给他写信。他是一位绅士
讨扰一位绅士我有所顾虑。特别是
这个城市一直无雪，脏得想让人说难听话
算了，好话都懒得说，干嘛要说难听话
我再一次给脆弱敏感消沉等词汇穿上黑衣服
再赋予它们斯文的背影。透过背影
我看到春天，随一艘客轮冒出灰烟


有人不说 

他吊在蛛网上试图活下来
我们都吊在蛛网上，试图活下来
大船发黄的油漆越来越不受尊重
它不再是宠儿，它恨不得一头扎下水
高高翘起尾巴。它想保存一点霸气
或者渲染点什么。不过，没用
隔离或者危机，那个人闻到了什么
其余的人也闻到了什么。只是
有人说，有人不说。有人死，有人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