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家园
——序《初恋的冬天》

◎阿红


几十年编辑生涯，多次访问矿山，多次应邀为生活在矿山、事业在矿山的诗人写序。现在，西部矿山诗人师榕又邀我。
矿山出煤，煤给人以物质的热与能。
诗人出诗，诗给人以精神的热与能。
与师榕交往有十多年了吧？是诗交。
他衷心爱诗。他说：“诗歌是一种空气/任我呼吸/我生活的每一道履印/都留有它的声音/它将陪着我/一直到我终止呼吸”（《喜爱诗歌》）。
他至今独身。他“把整个青春交付诗歌”。
诗给他心理平衡。生路上，他顺而诗，逆而诗，喜而诗，愁而诗。
诗给他以本职工作之外的又一个领域实现生命价值。他的诗在许多报刊发表，他的诗集在一本接一本出版。
诗给他欣慰。读者称道他的诗“纯净”、“很美”。著名诗歌评论家王燕生称道“他的笔下，涌动着生命的潮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诗人的诗就是诗人人生的录像，录着他的生活历程，他的社会关系，他的心灵世界。
师榕的处女集《今冬无雪》就多领域展示着他的生活、他的情思。作为炎黄子孙，他向祖国母亲倾诉忠诚；作为矿山人,他向“至爱的矿工”倾诉钦敬；作为友人，他向朋友倾诉真挚；作为……诗都艺术着他的爱心。
接续着《今冬无雪》的是这本《初恋的冬天》，这是一本爱情诗集。师榕说：“当你全身心爱上一个人时，你浑身洋溢着火热的激情。爱情无形中成为寄寓心灵的宗教，它给你的生命注入无穷的力量”。这《初恋的冬天》里的数十首诗就呈现着爱情的激情与力量。
世界上只要有人类，只要人类分男女，就会有爱情。从人类有诗，就有爱情诗。
真纯的爱情，从两性之间开始点燃爱的火炬一直举到生命终点的爱情，不止是生活的需要，更是灵魂的需要。真纯的爱情，我曾说过，那是十五的月亮，你一半我一半；那是熟透的苹果，你一口我一口；那是你一眨眼，我就领悟你的灵秘；那是我不暗示，你便遥感我的思维；那是点燃勇敢的火媒；那是触发智慧的魔指；那是我要飞翔你就奉献的云梯；那是你要长驱我就备下的骏骑；那是流言蜚语的硝酸不可溶化的信赖；那是巧言令色的激光无能穿透的挚诚。真纯的爱情，是灵与灵的融会。
我从师榕的诗里感到他倾心的是这般真纯的爱情。他，一个于“青春年华/在高高的书柜和素洁的稿纸间/涂写永恒”的诗爱者，曾这样告诉爱他的女孩：“跟着我就选择了清贫”，但“爱情在清贫中拥有富贵/我们心地澹泊/啜饮玫瑰的馨香”，“我们的爱情在花朵的守望下/根深叶茂”（《爱情在清贫中拥有富贵》）。非真纯的爱情，岂能达到如此的境界。
然而流行的拜金潮冲击着优美的人性，也冲击着真纯的爱情。许多男女曾经拥有的真纯爱情被金钱的车轮辗碎了。《我独步在雨后的黄昏》就记录着这种被辗碎的爱情而造成的心痛。“谎言的毒剑粉碎了坚贞的磐石/对爱情的背叛转化为对金钱的膜拜/它使心灵中最后一道堤防/彻底塌陷”。有什么办法呢？一些人考虑爱情的结合，首先考虑的是爱情的含金量，而轻视婚姻的感情量。遭遇这种情况的时候无须悲伤，继续寻觅，路在脚下。但就爱情而被金钱腐蚀来说，不能不令人叹息。师榕的诗，在这里也揭示了一种世相。
读着《初恋的冬天》，我感觉：
他在这本诗集里既写了个体心态，也写了群体心态；既写了情爱的多种际遇，又写了多种际遇里主体的情怀。
他的诗真挚、鲜活。
他那枝笔在倾诉主体情思的时候，很能攫住赋有主体意绪的特定际遇里的物象，很会创造颇具内蕴的意象。他的笔挺活。比如《好女人是烈酒》，“走在潮湿的井下/矿工津津乐道/就是品味各自的女人/说起自己疼爱的女人/便有讲不完的故事/说起女人/攉起煤来就手下生风/说起女人/打柱移溜就浑身是劲/在幽寂的掌子面/好女人是一道温暖的阳光/好女人是佩戴在头顶的一束光明/好女人是焐热矿工胸膛的烈酒”，我多次进矿山，也听朋友说过这情景。这诗写群体对享有真纯爱情的愉悦和由此而产生的力量，很有真实感，“好女人”一组排句是对真纯爱情的颂歌。再如《这个冬天》，作者倾诉他初恋的喜悦。“有位善良的女孩”向他走来，他说：“我爱上了/这位纯朴烂漫的女孩/走进雪野/比冀齐飞的白蝴蝶/落满了我们双肩/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心心相应的体温/雪天的女孩/使痛苦的诗人满怀信心地活着”，就很有意味。
师榕诗龄十八，知诗能诗。集子里有不少不错的诗。也有一些显得恣肆些，那是在他的爱心受到沉重挫伤的时候。现在，他还在独身着。茫茫人海，他会寻到真纯的爱情！
我身体不适，师榕邀我做序。现在算是写出来，和对他的美好祝愿一起寄给他。
1997.3.15沈阳

（原载《诗刊》1997年８月号）

阿红：原名王占彪，陕西华阴人，195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著名诗人、诗歌评论家，原《当代诗歌》主编。曾任
辽宁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淮河，我心中的河》、《窗外不是梦》，诗论集《漫谈诗的技巧》、《探索诗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