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不可作假,诗词尤甚。“言为心声,贵乎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语真才能情切,情切才能理直,理直才能气顺。一气呵成,浑然一体,若这样的作品不受人待见,那才叫怪!
苏学士有一首怀念妻子王弗的《江城子》,有两句是这样写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既然是写怀念,若我辈俗人,一定会写成时时刻刻的想,好像只有那样才更显得情深意切。然而,这却不是生活的真实。事实是,苏轼十九岁与王弗结婚后,二人恩爱情深。可惜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就去世了。这对苏轼确是绝大的打击。然而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于是,又娶了王弗的堂妹为妻。以后的日子,苏轼的生活可以说经历了很多变故,如果说每天想念王弗,这显然就不符合常情。后来朝廷变法,苏轼又与变法派意见相左,所以请求外调。公元1075年,苏轼来到密州,一天夜里,他突然就梦见了爱妻王弗。这一天,离王弗去世已然整整十年。于是,苏轼提笔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陈师道语)的千古绝唱。“不思量。自难忘”,我认为这六个字才是这首词中最能够拨动人心弦的一句话。苏轼说,这么多年了,我让自己不去想你,但是,怎么又能忘记呢?对你的思念又有谁能阻挡的了呢?“自难忘”,是诗人生命中的真实,而“不思量”却是生活的真实。它们丝毫不矛盾,反而是一个和谐的统一。“不思量”拨动是岁月的年轮,“自难忘”叩响的是生命的沧桑。这一句,虽然是诗人的引而不发,但十年来对妻子的思念已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了。
这就是“真实”的力量。
我们再看黄俊里先生的《春眠》:
晨曦乍掩驱寒愁,二月熏风上四楼。
笑看娇妻春梦好,半窗红日未梳头。
这里单说结句。女人一般示于人看的,都是在正常内心防御下的严整形象。而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是那种不设防的素面朝天。这是生活中最真实的部分。“未梳头”三字,可以说一个特写,是妻子幽梦初醒后惺忪慵懒状态的真实的情景再现。而在“半窗红日”映照之下,妻子愈加显得娇艳无比。这一句,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写尽了诗人对妻子的浓浓爱意!诗到这里,读者在无比优美、明快的节奏中感受到了生活的温馨,从而更加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向往。
韩丽阁老师在侍奉生病的母亲时,写了一首感人至深的绝句:
忽将清瘦对晨阳,隔日相看儿暗伤。
背榻一时笑当泪,寻声楼下作佯望。
诗人某一天忽然发现,生病的母亲比以前瘦了很多。刹那间,心里无限伤感。然而,自己心里的酸楚又不忍心让母亲看到,于是,“背榻一时笑当泪,寻声楼下作佯望。” 这一切,都是源于对母亲的爱,真实的爱。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有过类似的情感经历?当我们读到这一句诗的时候,是不是毫无例外的被触碰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这是真正的生活的表述。
语到真时自多情。“动人心者,唯真而已”。所以,我认为,诗词描绘的,一定要是真实生活的提炼,一定要是真实情感的流露。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诗词,才会和读者产生共鸣,从而能真正的拥有读者;也只有这样,我的诗词,才会走出小众文化,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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