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长词的抒情

王良忠（湖南）

词，是一种抒情的文体，是一种富于灵性的活的画卷。填词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纪录抒发情感的过程。什么是抒发情感呢？即诗家把自己对客观事物的喜、怒、哀、乐等主观感受，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加以表现与抒发的写作技法。其目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引人共鸣。

什么文体最利于尽情地抒发呢？那就是长词了。长词有些什么特点呢？一是字数多，容量大，适合于铺排叙述，有利于表达重大题材，或者抒发细腻的情感。二是具有散文诗或赋的特点，形散神不散。填长词在行文时就象纺线捻绳一样，通篇衔接转折自然。其中领格字的作用特别突出。三是境界高远，取材视野开阔，表现手法也更多样化，表现风格也更有特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例如：2011年9月19日作者的母亲病逝。作者极为悲痛，当晚填词《满江红·哭母》。整首词几乎都是直接抒情。现附原作如下：

满江红·哭母          

痛哭沾襟，肝胆裂,泣风哽咽。

阴阳别,心头滴血,万思俱绝。

慈母由斯长谢世,苍天含泪连阴月！

母去矣,懿训犹醍醐,标天阙。

人憔悴，愁千结,仙驾鹤,不停歇。

定勿忘母志，期望殷切。

魂魄升登西母处,银瞻天上盈圆缺。

哭亡母,一夜鬓披霜,悲怀烈！

在词中，“痛哭沾襟，肝胆裂,泣风哽咽。”“阴阳别,心头滴血,万思俱绝。”还有“哭亡母,一夜鬓披霜,悲怀烈！”等等，都直接抒发了作者悲痛欲绝的心情。如果不采用直接抒发的方式，那就无法展示作者当时痛哭流涕、呼天喊地的悲痛场景。这没有任何间隔，也无需多加修饰的抒情，也许更感人肺腑、触动灵魂。也许更真实更生动地反映了作者与亲生母亲阴阳隔绝的“那一刻”，作者他那思念母亲、离别母亲、悼念母亲的惙怛伤悴、痛心伤臆的情形，使读者仿佛看到了他当时抱头痛哭、悲伤憔悴的容态。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直接抒情，也离不开形象的描写，如：“泪沾襟，肝胆裂,”“心头滴血”“苍天含泪连阴月！”“一夜鬓披霜”等。

当然，填词更多的是间接抒情。所谓间接抒情，就是把情感的抒发与敘事、描写或议论结合起来。借助叙事、写人、状物、绘景，或是议论说理等形式作为抒情的“媒介”。这样的抒情含蓄而隽永、雅致而生趣。

人的情感，都不是凭空而来的，也不是天马行空、豪放不羈的。无论是何种情感，都得有所借助、有所依托。或借景、或借物、或借人、或借事，在诗词中结合着叙述、描写、议论去抒发，这样才能感人至深、产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与“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联想与意境。

（以下文中长词作品的举例，大都在《中国诗歌网》等网站及《中国老年作家杂志》等纸媒公开发表过。到目前为止，本人试填长词词牌70余种，累计作品近200首。）

一、 借景抒情

抒情同描写景物相融合，这就是借景抒情，或者说是描写抒情。或者触景生情、或者寄情于景，这样可以使情与景紧密结合，达到情景交融的境界。

例如作者在三峡水库修建前游览三峡的一首《沁园春》：

沁园春·三峡首游

长江咽喉,三峡胜景,神女导游。

望耸然峻岭,巍峨造就; 悬乎峭壁,伟岸风流。

众志成城, 一絲不苟,神圣初心不遗羞。

迎欢语,且隨波漂荡，逐浪遐悠。

方知险境凝眸.惊湍瀑，翻腾劲隽遒！

看沉渣泛起,泥沙有怨;凌波聚散,浊浪无愁。

江水咆哮,为民吶喊，一泻千山谁敢收？

嗟夫也,此江山壮丽,寓意沉浮。    

注：三峡大坝于1994年12月14日开建。此词填于1994年8月16日。

此词采夹叙夹议的手法，把抒情与叙述、描写、议论结合在一起，一边描写壮丽景色，一边抒发议论，一边舒放情感。如描写两岸的崇山峻岭时，就凝就了“望耸然峻岭,巍峨造就; 悬乎峭壁,伟岸风流。”的诗句，发出了“众志成城, 一絲不苟,神圣初心不遗羞。”的感慨！又如在描写奔腾咆哮的江水时，既有“ 迎欢语,且隨波漂荡，逐浪遐悠”

“看沉渣泛起,泥沙有怨;凌波聚散,浊浪无愁。”的描写与叙录，又有“江水咆哮,为民吶喊，一泻千山谁敢收？嗟夫也,此江山壮丽,寓意沉浮。”的慨叹与叙情。

在填词中借景抒情，这是一种常用技法。我们应对此技法有轻车熟路的运用。如作者的《八六子 · 天涯海角忆旧》，在描写景色之后，联想个人遇到的情感纠葛，发出了：“叹金瑜，贞媛拒收佞谀。”的感叹！这样的诗句很容易使人对爱情与婚姻产生联想，天涯海角有海枯石烂的景点，在这里读一读“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古诗名句，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体验。你的爱情与婚姻，是象金与玉一样高尚、纯洁么？作者虽有某些才能，也勤学上进，但却遭遇分手的悲剧。所以作者感慨：一位贞洁贤淑的妇女对于以美言奉承讨好、以金钱诱惑来说那是会严加拒绝的！不为物欲横流淹没，不被铜臭社会绊倒 ，追求的是“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理想境界。

又例如：念奴娇·秋雨咏》一词，作者在作了“凉风细雨，正温柔舒适，夜夜甜梦。”

与“渺渺茫茫，淅淅沥沥，轻语轻声弄”的细致描写以后，便自然而然地对秋雨产了“千般恭顺，似情人撒欢宠。”的温存情感。从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对秋雨的衷情与偏爱。但在结尾处，作者话锋一转，有“富贵荣华，顺从天意，当晓时旋踵”的点评与议论。

这便有了“别言无奈，几多花落成冢？”的感伤与叹息。为什么呢？这是发人深省的一笔，秋雨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充满了爱，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却留下了愁。这就象鲜花一样，秋雨来了，天气凉了，形成“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局面。

二、 借物抒情

由于对某种事物的感慨而生情，这在填词中体现为借物抒情。或者托物寓意，或者咏物寄志，或者状物抒情，这都属于借物抒情的笔调。

例如我曾经在一年暮春时节游洛阳中观赏牡丹后填过一首《高阳台·牡丹情》，就是借牡丹抒发自己稀年的梦想。

高阳台·牡丹情

谷雨初开，花团锦簇，芬馨别致雕栏。

大朵丰盈，雍容华贵舒颜。

心倾国色谁知晓，不忍离、视线如拴。

友催归，嘲笑花痴，难道忘年？

知君情爱排成队，帝家垂慕久，无奈缠绵。

晚恋如尘，尽在笺上言间。

人生如梦多虚幻，让诗篇、留住欣欢。

赞今朝，手捧温柔，留影花前。

在这首词中，先赞叹了牡丹的娇姿丽色：“谷雨初开，花团锦簇，芬馨别致雕栏。大朵丰盈，雍容华贵舒颜。”接着，直言不讳地描写了包括作者在内的所有人对牡丹的倾慕与钟情：“心倾国色谁知晓，不忍离、视线如拴。友催归，嘲笑花痴，难道忘年？”然后，进一步借牡丹的典故说出那“帝家垂慕久，无奈缠绵。”的情形。在这时，作者话锋一转，诉说自己对牡丹的喜爱只能借助诗情画意来表达。言下之意是借武则天与牡丹花的故事，说被焚烧的牡丹虽枝干已焦黑，但那盛开的花朵却更加夺目。而作者在人生中也有许多愿望与美梦，但因各种原因橫遭破灭了。但作者的智慧与诗篇是不灭的，这正是：“人生如梦多虚幻，让诗篇、留住欣欢。”特别是作者那金子一般的纯洁而贵重的情爱，在牡丹花前就显得相媲美了，作者的灵魂与牡丹仙子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在他与它相互之间情趣是那么的雍和，心志是那么的一致。当时，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所以，才有“赞今朝，手捧温柔，留影花前”的诗句，这就是借物抒情的效果。

又例如：《花发状元红慢·咏梨花》：      

三春热烈，万卉欣荣，有梨白昭孝。

苍枝缟皓。肃纯态。 诉述天文心兆。

静穆诗暮春，惇素淡描心灵皎。

厌妖鲜，美咏歌仁爱，别样娇娆。

爽朗东坡声在，取笑张先，海棠欢悄。

圣手吟花，赞眇藐。自清白、正气谁晓？

巧莺喧洁净，娇燕话新家初肇。

颂廉明，愿富贵福昌，忠义修绍。

在这首词中，作者借梨花这种“梨白昭孝”之物，彰扬的是孝道，抒发的是大爱。上阙作者描写了梨花的外观之美，抒发了自己的心灵之美。下阙连用了两个与梨花相关的典故，对苏东坡与张先的取笑也一笑了之，而对绝句“圣手”、“诗天子”的王昌龄那篇《梨花赋》却大加赞赏。原来，王昌龄的《梨花赋》于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赴江宁上任时写的。王昌龄此时虽然岭南赦归，再任江宁丞，但王昌龄却看清了朝廷的腐败，于是他借托梨花的洁白来歌颂清正廉明、纯洁高尚的品格，并以此自勉。而词作者正是借这种美好的向往，抒发了“颂廉明，愿富贵福昌，忠义修绍。”这种博爱民众、共同致富的远大胸怀。

在作者的《长调疏韵》中，借物抒情的作品还有一些，例如：《暗香疏影 · 红枫传情 》、《古香慢•春雨咏》、《念奴娇·秋雨咏》、《满庭芳·赏菊》、《塞翁吟·落叶忆》、《暗香·落梅悟 》等等，都是借助状物来寄托情感的。这样的长词，含蓄隽永、耐人寻味是其主要特色。

三、 借事抒情

借事抒情，就是在填词中叙述某个事件时，于字里行间渗透着诗家的某种思想感情。用这种手法来创作诗词的也有很多，诗作如：王维的《送别》、《相思》，李白的《送友人》，杜甫的《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杜牧的《夜泊秦淮》，等等。词作也有一些，如：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壮词以寄之》、李清照的《声声慢·寻寻觅觅》、袁去华《瑞鹤仙·郊原初过雨》等等。

借事抒情的关键是情要与事合，即通过对某个事物的描写，塑造一种意境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一种或多种感情。 借事抒情同样可以提高文字文采和强化作者的内心感情，提升意境的广度、深度与高度。例如：

念奴娇·坐高铁              

风驰电掣，巨龙飞万里，山河横渡。

犹似电光穿雾壑，壮美画情诗赋。

百鸟追欢，千花迎笑，红日晖和煦。

千驹难匹，五洲盛载显誉。

平稳越过群山，穿行峻岭，旷野任安步。

智慧中华歌日异，蜀道坦途天路。

便捷乘风，翻然来去，悟空生新虑：

“此般神速，老孙隳慢几许！”

高铁，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取得辉煌成就的一张名片。坐高铁，这在今天的中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在词作中 ，作者借此事展开了歌颂伟大祖国的抒情。上片，重点描写了高铁运行的壮丽图景。字句间，无不渗透着作者对祖国一日千里、蒸蒸日上的建设速度表达了讴歌之情。下片，作者重点描写了坐高铁的感受，如“平稳越过群山，穿行峻岭，旷野任安步。” 以及当时的联想，如“智慧中华歌日异，蜀道坦途天路。”

最后借用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里的神话故事，以“悟空生新虑”的巧妙形式，赞叹了中国高铁既安全又快捷。这样的借用，既生动形象，又富于想象，还增加了说服力。

再来看另一首长词，也是借事抒情。作者《沁园春 · 针砭文坛时弊》这首词，对乱象予以了抨击，对文艺为谁服务的问题以及文化道德导向问题予以了呐喊。请看长词原作：

沁园春 · 针砭文坛时弊           

月下花前，蝴蝶鸳鸯，无病呻吟。

看文坛內外，莺歌燕舞，江瑶海错，诗海词林，

虎啸风驰，龙兴云属 似笼天华皆渗淫。

惊叹也，此死眉瞪眼，独纵庸音，弃兴废在私襟。

全不晓，书文当抚今。

待独扛笔力，纵横开阖，扬清激浊，顺应民心。

士则之言，行为世范  当合为时而著深。

笔力鼎，有铁肩道义，国运追寻。

此词上片罗列了文坛种种乱象之后，一针见血地感慨道:“惊叹也，此死眉瞪眼，独纵庸音，弃兴废在私襟。”下片则正义凛然地指出：“全不晓，书文当抚今。”并且呼吁：“待独扛笔力，纵横开阖，扬清激浊，顺应民心。士则之言，行为世范  当合为时而著深。笔力鼎，有铁肩道义，国运追寻。”

四、 借人抒情

诗家用饱含感情的语言描写人物，把自己对人物的赞美、爱慕、钦佩、关怀、崇敬，或者鄙视、怨恨、质疑、咒骂等等，凝聚于笔端，洒落于句间，以引起读者的共鸣，这就是借人抒情，也可称为形象抒情。例如：

六州歌头•毛泽东颂   

圣明至伟，当属润芝公。

为大众，生与共，帝王中，几人同？

载载民歌颂。依湘赣，圆心梦。

镰斧动，新忠勇，斗财东。

文市举旗，星火燎原纵，朗照苍穹。

忆长征抗日，救国救工农。赤县长空，战旗红！

九州波涌，无私奉，翔巨凤，乘东风。

同苦痛，官限俸，扫贫穷，树新风。

苦斗风云拥，豪情弄，播葱茏。

快速动，高峰耸，立新功。

两弹双星，水稻杂交种，处处双丰。

政通人和好，干部要三同。服务推崇!

歌颂毛泽东的诗词很多，在现代中国人的心目中，毛主席成了广大人民群众无限敬仰的圣人与神仙。所以词一开篇就说：“圣明至伟，当属润芝公。为大众，生与共，帝王中，几人同？”这种提问式的直接抒情，非常有力，非常强烈。是作者对所写的人产生了深厚情感与无限激情，一齐涌上了笔端的表现。借助议论来抒情，

这是写人或写事时常用的笔法。接着，这首词对毛泽东为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作出了不朽的功勋进行了热情歌颂。上片主要写他缔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给人民争来一片新天地。下片主要写他领导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伟大功绩！

再来看另一首借人抒情的长词，是作者展示了自己的诗词人生：

曲玉管·诗词人生  

雨意云情，风清月朗。桑田万物心头究。

举笔书林辉景，寻韵先猷。鉴春秋。

绘影苍穹，公评阡陌。拧成拗句陪狂叟。

抒发豪兴，耗尽心思贻羞，乐悠悠。

杖履诗余①，吐心语②、长调疏韵③，楚骚硕果牵情，凝成倜傥风流。

趣难收。

喜环球玄览，造物隨心灵动。

作诗题对，雅逸琼怀，定立沉浮。    

（注释：①指作者的填词专集,书名《杖履诗余》，已公开出版。②指作者的诗词合集，书名《尘土心语》，已公开出版。③指作者正在编纂的长词汇集，拟书名《长调疏韵》。）

这首词借用自己创作诗词的经历，上阙描写了一个诗人的胸怀、眼光、潇洒与快乐。下阙反映了）作者创作的主要成绩，以及创作的主要体会与经验。全词夹叙夹议，文采飞扬。透过人，感受到了别致的激情；而透过情呢，又隐隐约约看到诗人所走过的人生路。

综上所述，词是表现情感的文体。无论是直接抒情还是间接抒情，都必须真实、健康，而且不能只顾发泄“酸秀才与娇小姐的小家子气”。同时，还要与所叙述、描写、议论的事物有机地结合在一起。

特别是借助媒介的抒情（或借景、或借物、或借事、或借人）这既是抒情的有效手段，更是填词的常用技法。

（此稿写于2021年4月20日至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