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习惯了夜间窗口门缝窜进来的南风
习惯了
枕着荞麦皮的枕头沉沉睡去

抬头可见的北斗七星
亮得炫目的圆月
乌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瑟瑟发抖的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升起的黎明

村东的大口井
村西的黑枣树
村北的夜明珠垴
村南的松树林

少年的我
穿着布底鞋
呼吸着掺杂干麦草清香的空气
腹中满装着红薯玉米南瓜花毛
还有偶尔可享受一下邻居老爷爷放在屋梁小竹篮里干燥如铁的大饼干
（多年以后才知这东西的名字叫作——桃酥）

离开
是一个树叶还没有发芽的春天
瘦小的我
穿一身卷着袖口和裤腿的衣裤
系一条足以在腰间绕两圈的裤带
乘一辆四处漏风的公共汽车
向着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出发
早已磨得没有了纹路的轮胎
无情地碾压着雨后的过水路面
荡起一层层不规则的水花

朦胧中
眼前一片陌生
没有松树林
没有大口井
没有黑枣树
更没有失去了夜明珠的夜明珠垴

缸炉烧饼
粉条菜
黄土高坡上大过脑袋的土豆
红土地上吃不完的苦瓜
桂花稠酒
羊肉泡馍
炸酱面
……

喜怒忧思悲恐惊
眼耳鼻舌身意
酸甜苦辣咸

雨雪风霜
天涯海角
当初的少年双鬓染灰
如今的老者乡音依旧
记忆中
他乡有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名字
而故乡的名字
永远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