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有，五千多年的岁月了
创造了一波又一波的文明
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她们都是我的祖先，我的故人
又是我的亲人，世世代代和我
血脉相连

她们有的变为花朵，有的变成山岗
有的变成大海，变成湖泊，变成森林
她们每一天和我同在
和天地日月同在
就像我头顶的一粒露珠
带给我清凉和甘畅，又每一天警示我
不要去过碌碌无为的生活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不要耽误今生好时光

中国万岁，此时我只想这样说
她既然能活过五千年，承受五千年的风霜凌辱
她就能活到一万年，十万年
她生生不息，岁岁不朽
就像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们，偶尔犯一点小错误
偶尔说上几句
抱怨和牢骚的话
只要无伤大雅，都是她鲜血浇铸的
好儿女

当然，她也养过白眼狼
但他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就像汉奸被击毙，蛀虫被消灭
就像寄生在她身上的毒瘤
被扁鹊一一刮骨
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老虎
被一根哨棒当头闷翻
黑脸包公和雄壮的武松
江山辈有人出

中国万岁，此刻，脑海中飘过这样的画面
长江逶迤中从我心中流过，多么澎湃
黄河咆哮着分渠麦田，多么壮观
一座伟岸的界碑屹立在我的眼前
多么庄严
有谁敢撬动她
我势必撸起袖子和那些狼子野心的贼
血战到底

此刻，我还想说
面对那么多安于享受
消极懈怠了的人们
我想说家败了
还有国，国没了哪里去寻找
我的家

  想起母亲

每晚上，每晚上，煤油灯下
你都在织帽子
竹片刺穿你的手指，一块块白胶布
裹满你的
每一个指头

童年几乎是这样看着你渡过的
看着看着才会睡去
你就在床边，我在床上
那时候我还不会思想
只想吃三分钱二颗的
水果糖

这些年你在相框里
我看着你，看着你
回不到青年，也回不到少年
只回到我的童年
回到煤油灯下
你的十指裹满像现在
一样的坟墓

  原谅

我该原谅谁，原谅
哪一桩事
这一生，做下过
很多的错事

搜肠刮肚的
我不知道原谅谁，那些伤害我的人
他们都伤害我太深
那些我伤害过的人
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
请求他们原谅

剩下的就是该原谅事物了
我吃过无数性畜的肉
也许我该请求它们的灵魂原谅
我不该吃它们的肉
我无意中踩死的一只蚂蚁
我也该请求它原谅
我是不小心
踩死它们的

最该请求的是我的父亲
那一年他脑萎缩，那一年他把家里面的水龙头全部打开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
汪洋大海，我气愤不过地
推了他一把

这一切，尽管在他走时我已经跪在灵柩前
后悔了一辈子
但现在还是要请求他原谅
我的父亲
我不是故意要推你
那一把的
我只是想把你从水龙头前
拉开
我讨厌那该死的水龙头
让我犯下了这一个
忤逆的错误

  也许我就是个老土

忠和孝贯穿了我的一生
也许我就是个老土
跟不上这个时代的节拍
瞬息发展的过程

我忠于自己的国家，在心里
从来就没有想过要
背叛她，就像我忠于我的朋友一样
我忠于对爱情的承诺
忠于每一天对他们的
牵挂和爱护

我孝敬自己的父母，这一生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不管他们有理还是无理
我都会听凭他们的口气
乖乖下跪，就像在菩萨面前一样
心无杂念

每到清明我都会到他们墓前，请求他们原谅
如果这一生我还有哪里对不起他们二老双亲
来生我依然做她们的儿子
继续偿还，今生我守候在她们面前
还不够，还不能彻底地尽孝
就像她们背过我那么多次
而我只在她们临终的时候
背过一回

这是我欠她们的，如果有来生
我将继续补上，而我无意中的口出狂言
伤害过的我的国
尽管没有谁追究
我还是要请求他原谅
原谅我当时的年少无知
一个国对一个家的重要性
我是这些年才
真正读懂

忠和孝，贯穿我的一生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土
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记在心里
这一生我如果伤害过你们
我请求你们再次原谅
如果你们还不过瘾
请像打小人一样地编个草人
然后用一颗针狠狠地
往我身上扎

  接 天

这并非只是，衣钵传承的问题
这一年老天爷辛苦了
他掌管人间的风和日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他操瞎了心，忙跛了腿
眼睛越来越不好使
常把人世间的黑白颠倒

老天爷，我一点也不怨你
你是这世间最闻名的老天爷
犹如我的父母一样让我敬重
你白天忙到黑夜，黑夜忙到
不忘记给早起的鸟儿提个醒
给报晓的公鸡吭声气
叫唤一声春来到

你忙得精疲力竭
在这一年中最后的时刻
我给你下跪是应该的，烧柱香是应该的
做一桌子美味佳肴更是应该的
我有义务给你补一补
来年你才能赐予人世间
更多的和风雨露

老天爷，我祷告是应该的
叩三个响头是应该的
请接受我衷心的祝愿
愿你越活越年轻，精力旺盛
唯有那样才能生生世世造福
我们这些人间的子民，就像我一个小老百姓
烧不起大香，高香
唯有美好的心愿
我的下跪是真诚的

准时燃放起的那一串患鞭炮
零点天空中璀璨的烟花
我想打通你的任督二脉
接通你和人间的
遥控感应
犹如当年补天的女娲一样
你们让我心生崇敬
满怀感恩

  命运折磨不了我

这一生，还有什么苦没有吃过
命运折磨不了我
就像当年我想用一把刀
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结束自己对青春的承诺和
豪言壮语夭折之后的
被风暴紧箍的且喪
上帝从来不会善待每一个
热爱他的人
亦也不会惩罚折磨
他的原因，像幽灵一样
伴随着我们的一生

命运折磨不了我，就像我的骨头
越来越坚硬，我的皮肤越来越粗糙
就像老茧再也无法在我的手上重生
就像我自己习惯了用沉默对抗
无奈的生活
打一场雷或者下一场雨
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
我不会为此乐极生悲或屈服

还有什么苦我不能吃
生老病死或意外
或者是亲人的诀别和背叛
他们跳进了社会这个大染缸而不能自拔
她们学会适应并没有错
每一个人都要顺应主流
传统不过是少数人坚守的阵地

再没有谁能让我屈服
一把刀飞来我会毫不眨眼
死神离我那么近，他想什么时候召唤我就什么时候
尾随他而去，只是，那亏欠人世间的一切
且容我来生慢慢偿还
如果没有来生
就是我死时最大的遗憾
谁也不能怨我
在这个人世间该给予的我已经
毫不犹豫地
双手呈奉

  玉皇阁

正月十五，午时三刻，我来到这城边缘的
玉皇阁
青烟缭绕，人声鼎沸，木鱼声声伴随着高音喇叭里的
阿弥陀佛，使这个返季变冷的春日
增添了无限的温暖
寒冷抵不住慈心人
谁都想在这一天
表达一年中最好的心愿

佛在山腰，需要跋涉近百级台阶
满山的茶树，松树，清香树，柏枝树息息相通
一条幽径通向山巅，通向观景塔
弥勒城尽收眼底
据说还可通天
几十米的观景塔就像
空中楼阁，但谁也没在这里
遇见过神仙

玉皇阁，在城之西
是小城的一景，又称咸和山
誉称为咸和玉皇
我清晰记得这山上有我栽下的
好几棵茶树和松树
那些年我在古城读小学
我们班的课外劳动
每周就在这里
陪伴那时候清冷的
玉皇大帝

  春风帖

来了就来了，从不虚张声势地
在你的脸上嗤一下，像蜜蜂那样
想让人牢记她的模样
她来的时候小草已经转绿，在冬天小草
就及早破土了，南方的冬天
并不受季节的桎梏
她只是睡一觉就醒来了
甚至没有人能觉察到
她睡得多么安谥

柳树相对于招摇，柳树喜欢春风的抚弄
或许因为她的轻盈
这个春天就属于柳树的了
她生动地摇曳着
就像姑娘的腰肢一样在这个街上
备受人瞩目

这个年代，喊小姐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
我习惯用姑娘一次代替对所有少女的称谓
在我们广大的农村
交流都是用姑娘这一词，尤其是油菜花盛开的田野
姑娘们的身枝是所有少男
评判美女的标识

春来了，我的父亲曾经一言不发地蹲在田里
每到立春这天他就蹲在田里沉闷不语
直到很晚才会踏着月头回家
第二天就会扛起锄头
规划一年的田野

春来了，我的父母都是为迎春而去的
她们都死于冬天
她们为了迎接即将来临的春天
她们甘愿化身为泥

  面对黑夜

顶多就是辨不清手脚，这没什么
我们可以沿着习惯的方式继续该进行的生活
就像我们抬起手来还是能摸到鼻子
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我们可以用手弥补

面对黑夜，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这一生很少能碰到像墨汁一样涂抹的黑夜
黑夜里有光，有星星和月亮
我们所说的黑夜不过是一张
灰白的布幕
一年中能遇见真正的几个黑夜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实在是少之又少

面对黑夜，大可不必伤悲
就像古人说的天无绝人之路
说不定到了明天
就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时日
说不定黑夜
有意多困扰我们几次
也说不定黑夜过后
像古人说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