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诗
五月下旬,我邀三个同事
回老家走走。正是枇杷熟时。
母亲搬来了一张木梯子,
一根轻巧又长的,一头扎
勾刀的细竹竿。在老屋角上,
有一株高过二层楼的枇杷树。
这是我和父亲,弟弟三人
二十年前移栽过来的枇杷树。
父亲走了二个月了。那时的
枇杷树矮小,瘦,分蘖少,枯黄,
看株形难以成活,但父亲坚信
它会和子女们一样茁壮成长。
当时,我还记得父亲对我说。
“别看它苗小,生病的样子,
你对它抱有希望,小心呵护,
它就会努力地生长,回报你。”
果然,枇杷树转眼长成了大树,
而且远远超过了父亲的预期——
我们把枇杷子摘下来,母亲
从中挑选出个头大而甘甜的
枇杷子,供在父亲的遗像前。
我也偷偷选了颗大的咬一口,
那种甘甜沉心底。我想。父亲
在那边有这些甘甜的枇杷子吃,
也就不会感到太寂寞。后来,
我带回好多,许多人都品尝到了。
2017-5-22
清明又祭父亲
清明到了,春风涤荡着山谷。
他手提供品,穿过前面
那片矮树林来到了父亲的新坟。
一刻钟之前,他取了一组
描写春天的诗放在春风中弹奏,
关于生命片断的音乐骤响。
鬼魂们泪水涟涟,一个个
受了洗礼垂列于白色的天空。
刚刚归队的父亲更加谦卑?
他抓了一把春风嗅,那些味道
是熟悉的,那些有甜味。他把
它们分储,希望来年更圆润?
2017-4-2
悼父诗
他扶着白云,听金色鸟鸣。
这了不起的祈祷声,
深宇为之憾动,巨球翻滚!
这些即将获得的自由!
任何尘埃都不能蒙蔽,
那怕深渊之锥,广阔之钝,
失去父亲的痛苦无法受用,
只有让灵魂跃出界埠!
那些沉默者中的少数人,
他们挖掘深藏的秘密一一
死亡:擦亮它,显示金光!
自信者越来越寡言,冷静。
他不是在使用词工,而是
金句包裹着心扉。那些
咆哮和承诺者都将失去,
天庭准备了地狱,崭新的!
为之颤抖的巨球,为之
铺陈的深宇。这白云的忏悔,
江河的泪崩,诗文的哀道,
而自然规律又不可辜负!
这白云般的灵柩,涌出
珍珠。他的痛苦源于生活。
这单纯又复杂的责任,每一个
生命个体都是恒久持有的!
他不再爱,不再需要。
父亲长眠此地,无声胜有声。
我们曾经共用的床、春水、
稀粥,都会雕刻成艺术!
2017-3-29
弥留之际
一一送父亲
这巨大又卑微的黑夜,
潜入父亲的小肉体。
这痛苦的雨哭声,
把整个世界都变安静了。
父亲的手想抓住什么?
空气,光,苍白,衣角?
或者,还给我们真,
还给你曾索取过的一切。
凌晨,死神要抱抱你。
你喝三小勺白糖水。
乌鸦在枇杷树上唱《离歌》,
那些觅食的小白鸡!
二十二天的春雨,好缠人!
母亲和衣而睡,安稳,踏实。
此刻,两个妹妹的咳嗽、
胃疼等症状也缓解了些。
庭前,那粉红淡绿的作别词?
画眉在榴枝上荡秋千。
时儿清醒,时儿喊痛的
父亲作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春雨心乱,无声,
但能听到脉搏,也能
收到上帝赐予的小礼物:生。
父亲说。送一份厚礼吧。
这些鬼魂还是赖着不走。
父亲要我赶走它们。
是的,鬼魂们并不可恶,
他们拿了阎王令来当差的。
在这个古老又年轻时代,
我使用太多词来掩饰自己的
无知、无能、无奈和无助。
我见证死亡又拒签死亡文书!
父亲用不倔之身挺立尘世,
赤手空拳击败死神。但是,
死神又伪装成可怜虫,
在父亲面前痛哭,甚是伤心!
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
父亲示意我们不要再留他。
那些伟大的父爱不朽,
静止不动的颤抖吧!
我已拥有父亲最高的爱,
愿真主与你同在!
2017-3-24
苦词
如何把一朵青莲掰成两半,
把一个游魂嵌入其中
而不粗暴地对待?这是春风之愿。
又如何把听窗外轻雨不见西墙?
父亲在哼哼哈哈的呻吟声中
甜美地睡去……
这件死神一直在雕刻的不朽杰作,
他看到了那个苦词?
2017-3-18
父亲的春天
你会发现,你的春天完全变了,
变得清晰又模糊。那只小蜜蜂
骑在金黄油菜花的白色花蕊上,
它迷惘于丽日下的懒惰和慵倦,
这两种食物控制着它的低落情绪。
看得出,小蜜蜂才学会采蜜的
技巧,它嗡嗡地叫,小翅子舞着。
它还不知道那根针管是否深些
或浅些,也许不用吸,而是嗅,
它嗅着这片花海赋予它的特权、
芳香和神秘,这些将在夏季来临
之前就要收敛起来的灿烂笑脸,
它转达一些鲜为人知的花讯给我,
而我也反馈了一些真善美给它。
我、小蜜蜂、摇头晃脑的油菜花,
及庇护孩子们自由玩耍的天空
和绿色大地,它们也早已约好了,
不来破坏我们的好心情就是。然而,
父亲再也不会好起来了,父亲躺在
病床上,见我携带着一团火一样
燃烧的斑斓的光进来,胆怯地说。
“我可以很坦然地面对它了,
我什么都可以放心地走了。”
20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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