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佛镇》（四首）


《大佛镇》

一条马路横穿小镇
一头通往乐至，一头通往金堂
更远的道路没有尽头
只有分岔的小路，才通往家乡

经常有黑鸟在天空中飞过，像污点
云朵是它的向导
有时候天空也会垂泪
雨水便趁机将这些污点擦掉

镇上唯一的书店几经变迁
已经看不出模样。书中铅字如故
像一支整整齐齐的队伍
转眼又逃跑得干干净净

我多么喜欢这干干净净的小镇啊
祖母掏出一角皱巴巴的纸币
给我买一个包子
就像四十年后，我为她写一首诗


《丰收》

父亲在暮色里割稻谷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四周
弹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是在田野里
父亲孤身一人在割稻谷

他眼里没有风景
也没有丰收。父亲弓着腰
所过之处，沉甸甸的稻穗便垂头倒下
成片地躺在田里

隐居在水稻丛中的小昆虫
不断地被惊起，逃离
蛰居于越来越小的家园
但父亲不会看它们惊恐的身影

父亲不会看时光流窜
不会看衰老降临。年复一年
父亲奔波于稻田中间
只在劳动的间隙，才发出叹息


《妈妈》

妈妈，我从未给你写过一首诗
现在我躺在床上等诗神降临
就像当年你怀着恐惧
生下我。从肥胖的身体里生出另一个
生出又小又软的玩具，和欢愉

转眼，他就长得比你还高大
转眼就消失在你熟悉的村子里
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一个挺着肚子的
中年人，走过来叫你妈妈
他就是你其中一个，陌生的儿子


《我想回到故乡》

我想回到故乡，回到一个叫沁水湾的地方
屋后的青山埋藏着三十年的回忆
山下，灰色的瓦房围着村里的池塘生长
塘水平静，好像一面镜子
只有云朵顾镜自怜

就算往事已经模糊，我还是愿意回去
回去看童年见过的草木，儿孙满堂
山头上是，路两边也是
我想回一个叫沁水湾的地方
回去看一些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
回去看一些老人躲进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