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再抱怨读得少
懂得更少
猛虎逼近的恐惧
我已偿还给老虎
桃花传来的佳音
也与陌生的路人分享
这一生，青春就这么多
相思，婚恋，生儿育女
碾转，弄潮，头破血流
看不见的雁阵同气相息
遇不上的英雄，同声相求
阅风，阅雨，夕阳西下
读山，读水，春暖花开
还有美酒，美梦，美好的祝愿与畅想
热泪与忧伤
现在，我要气凝丹田
运足中年的最后一道霞光

2

时间从我的体内诞生
每一瞬都不敢消逝
大地清楚，三岁饱经疮痛
四岁黄连养心
五岁登台背诗
六岁放牛做饭
七岁初历死难
八岁迎宾敬酒
九岁十岁，挑秧担谷
十一岁远走他乡，求学
也求命，求故乡的山神与土地
佑我一路平安
就在读小河、小路的时候
父亲远在天边
那时起，我的爱就传遍天涯

3

青春与长江密不可分
无数次溯江而上，千百回
顺流而下
婉转的心思都在诗酒中绽放
那时节，但丁还不算老
雪莱，拜伦也没有死
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悄悄开放
惠特曼，聂鲁达，泰戈尔，纪伯伦……
这一个个蓬勃的人，远渡重洋
与我在江岸相会
屈原，太白，东坡，雪芹……
这些土生土长的江畔人
更是经常坐到我的桌前
“无数的芬芳，就这样在寂寞中吐艳”

4

渡江
青春的指令青涩而迅忽
来不及侦察，我便渡江
北上
那时，金钱蛰伏在大地之下
婚姻隐匿在春风里
白天，我教工人读书，办报
间或用锋利的词汇给铁块钻孔
晚上写信
时常执笔到天明
一个穿海军蓝的黄昏
一支烟把手指烫伤
我再次渡江，南下
让时光奔流到海

5

方言，鱼腥味，杂货纷呈的集市
互助会，积差排基，一望无际的海涂
崭新的时代把鲜活的底层
掀给我看
把学校、工厂与城镇最初规划的图纸
书记、镇长最为腼腆的笑容
摆放在我的取镜框前
这青草为裳的大地，日日芳香
我把门开在这里，拥有一个家
把儿子生在这里
成就一个父亲

6

我也在熬
熬镜头，熬文字，熬天天播出的新闻
熬性子，熬青春，熬雨后春笋般的专题片
也熬异乡的风情
波澜壮阔的发展
我把诗悄悄藏起来
把普通话降到最低标准
把故乡挂到月亮上
把母亲搁在电话里，甚至
常常把妻儿放进梦中
只为把自己熬成碧水湾里的
一块礁石
让潮汐在身上留下印痕

7

我要提及北京
这个满眼都是挎包的
一到十月就嘴唇干裂、晚风剌骨的地方
我迷过路，醉过酒，睡过广场
也交过朋友，写过长文
在定福庄与未名湖的那段岁月
我也像东方之子
离祖国最近

我要提及临海（说台州可能更知名一些）
这是一座把历史圈进城墙
把大海灌进名字的城市
有山，有水，有硬气
有些路，如唐诗之路，流放之路
走到这里就没了
有些路，如鉴真东渡，卫温使台
或者兄弟分股，百姓合作，农民造汽车
恰好又都从这里起步
我更愿把它看成手捧时代的城市
现在，我就生活在这里
陪伴唐朝的落日，迎接大陆的
第一缕曙光

8

我还要提及泸州老窖
这是平生第一次饮过，醉过
唯一一次超过一瓶的
白酒。52度
一个吉祥的刻度
以朋友论，恰好打开话题
接下来，室内的灯火越来越温馨
以男女论，恋爱刚刚走进婚姻
未来，幸福的空间至少48年
以企业论，投资的意向已经确立
技改的条件完全成熟
只等红绸一刀剪断，新的航船扬帆万里
以城市论，镇已扩区，县已建市
剩下的便是丰满，未来的市长
前程似锦
以诗论，情感已糖化，灵感已发酵
思绪也完成蒸馏
只等把纸铺开，把笔握住
以我论，它更是装在瓶里的肝
放进杯中的胆
只要张口，自卑锐减52%
自信，猛增48%

9

最后，我再提及诗
汶川地震那阵子，我从废墟里
把她挖了出来
这碎了裙幅，伤了筋骨，饱受恐吓的诗神
成了呆滞的中年妇女
她不再流泪，不再微笑
嗓音也完全暗哑
她热衷寂寞，冥思与妄想
受不了时，也会上访
到胃局，到心厅，到肝部
到脑中央
她的诉求很简单：因为我
她错过了青春诗会
这是棘手的历史遗留问题
我当过人才科长，审理室主任
巡察组长
经手的案件千奇百态
实在无能让她息诉，给她补偿
这被诗无限折磨的时光
只能在诗里延长

   2017、9、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