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久没有这样了
亲爱的
今天让我好好摸摸你
我要慢慢地
用手上的两排老茧
从头开始
一寸寸地
一个毛孔一个毛孔地
检验岁月的履痕

发已谢顶
茂密变成了沙漠
面积还在扩大
仅存的
像收割后的庄稼地
几株高粱在深秋悄悄颤抖
脸膛像块红土地
经过几十载春夏秋冬的打磨
如今尽显嶙峋

二

伪装的真相不是眉清目秀
而是获取某种欺骗
亲爱的
你的面孔丰富了很多
眼睛下两条卧蚕很肥壮
眼角处养育了一群鱼
栩栩如生
鼻翼两侧法令纹深刻过度
这是你笑不好看的原因 

胸前的宽阔大大缩水
过去的两块岩石
如今成过期面包
肚子那么大那么圆
我看到装着西瓜的布袋
原来自我炫耀的八块力气
被岁月收入囊中

三

后腰往下
已经缺乏弹性
按下去的坑良久才恢复
过去水滑 紧致
现在粗糙 浮肿
反摸一节节脊骨
像独自抚摸一副象棋
恍惚间飘过进攻 防守
还算整齐 硬度还在

屁股的浑圆变成了尖椎
穿了多年的裤子已经空洞
曾几何时野外徒步
一屁股坐下去
茅草尖叫 石头喊疼
现在喜欢柔软
尾骨最近有点发麻
该去看看神经

四

无意中摸到了心跳
有几段声音像老式空调
有点卡顿 有点嘶吼
我想象着一个奋力推车的人
脸憋得通红

摸久了胳膊酸痛
这双手臂
曾经能拉得住牛犊
搬得动一个石磙
那年娶新娘
抱着她走了一里多山路
去年摸摸自己的耳朵
摸摸自己的光头
都举不上去

五

现在摸摸血液
已经失去应有的鲜艳
像生气的脸色
流速已经放缓
像我们看到的一些河流
河床裸露
一点流水漫不经心

我想摸你的脚印
一生到底要走多少路啊
看你马不停蹄
天南地北
雪山草原
天上地下
在海边沙滩
在雪地林畔
看鱼跃 松涛
看一条又一条皱纹
如何栖上你的额头

六

这里是你的情感仓吧
现在已人去楼空
一些蜘蛛相邀
下了好多网
不过也没有收获什么
除了一些自投罗网的
陈年灰尘

亲爱的
让我摸摸你的影子
哦 也变粗壮了
他终生穿着黑色衣服
跟阳光对立而生
这个靠你庇护的影子啊
记录了你一生
见证着你的一生

七

至此 时间过半
或者是一大半
再活三十年 觊觎百岁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后浪汹涌 暗藏呼啸
大自然的法则不能修改
虽然
大山可以穿越
大海可以泅渡
过去的往事
却无法纠正

好了 亲爱的
我再摸摸你的额头吧
嗯 温度还算可以





写于2018.7.9
改于2018.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