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目光,极不情愿地领着她过来
中间隔着约五米的生疏与抵触
我不忍心把她如此形容,可她确实像
一片在污水中长时间浸泡过的枯叶
她礼节性地称呼我,然后,开始她的絮叨
(她叙说的方式是蹩脚的电影蒙太奇手法
幸好我是个训练有素的剪辑师)
我把她600多秒抱怨的粉末掺水揉搓成形
一一她80多岁了(她反复强调她的老与病)
他5岁时死了父亲(那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靠吃低保带大了他及他的妹妹(对此她感恩戴德)
他在学校不听话(她历数了前任班主任的控诉)
昨天村干部问她组织上配发的手机是否好用
她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她吓坏了)
她断定手机是他拿了(她猜的没错,
我没收了他的手机)
她眼睛不好使,路上摔倒了好几次(她也好几次
提及那些扶起她的好心人)
她跟我说了五次对不起(还责备自己来时
为什么没买两包烟)
他没插话,在一旁踮脚重复碾着他的孤傲
我一时语塞,我不知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也不说,暮秋清晨的风
似乎已替我说了很多)
我也只是礼节性地回应几句,便把手机
送到她手里。我想把她快点打发走
他与她现在犹如两条平行线
他们都有他们抱怨的理由
此刻,我只想用诗客观地记录这件事
我给这首诗想了几个题目:
比如《她与他》
比如《一个乡村教师的无奈》
比如《悲哀中的幸运》……
当我耳畔再次响起她离开时
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笃,笃,笃……"的声音
(我感觉像是一个人在向命运发难)
我决定给诗取名为一一
《一根孤独的拐杖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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