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正月初二,易中天照例到上海龙华寺上香,并按惯例和照诚大和尚及茆帆老师进行斗诗,制订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第一人写第一句;第二人写二三句;第三人写四五句;第二人写第六句;第三人写第七句;第一人写第八句;合成五律或七律。
按规则共斗了三首诗,具体如下:
第一首:龙华朝佛面(易中天),诸事自圆成(照诚);
一会一期至(照诚),三生三世盟(茆帆);
参禅心不乱(茆帆),悟道性通诚(照诚);
来日花开后(茆帆),怎么着也行(易中天)。
第二首:旧年如是去(照诚),飒爽若飞鸿(易中天);
放眼春知处(易中天),关心意料中(茆帆);
故人行未远(茆帆),新雨降犹丰(易中天);
看尽悲欢事(茆帆),无非两耳空(照诚)。
第三首:轮番岁值又猪年(茆帆),爆竹声声辞灶烟(照诚);
法味酥陀供古佛(照诚),书香妄语笑时贤(易中天);
从来天道随人意(易中天),未必禅心识子玄(照诚);
且到石头庵上坐(易中天),云开月出对流泉(茆帆)。
应该说,临场即兴,在短暂时间里,要严格按照旧体诗韵律完成诗作,三个人都具有雄厚的文化基础的。总体看,三首诗意境到位,佳句不断,堪比古唐诗。第一首虽然平淡开句,但茆帆的第四句“三生三世盟”一下子让诗变得有情有义,也让三人斗诗上升到故事的层次。茆帆的第七局“来日花开后”更是把这个故事准备带往崔颢“黄鹤楼”这样的一个高度。
第二首开句也是平常,但易中天的第二句“飒爽若飞鸿”顿时让诗雄性起来,便如一条在海中悠游的蛟龙,一下仰头翘出水面;而他的第三句“放眼春知处”就让这条蛟龙跃出水面,腾龙驾雾起来了。而此时,茆帆可能怕蛟龙腾的太猛,立即出第四句“关心意料中”收住了它,让此诗重归温馨的环境。此四句从“平”到“武”再到“温”,一波三叠,真是好戏。最后照诚的“无非两耳空”似佛门梵音把这出好戏笼罩在安祥中。
第三首,照诚诗句仍体现他佛门弟子的职业原则,“爆竹声声辞灶烟”承接的自然无缝,纵观他自始而终诗句全是佛家禅语,不仅诗词根底厚,佛学智慧也是扎实,不愧为龙华名刹的当家人。茆帆最后句“云开月出对流泉”总结到位,让本次斗诗显得意韵流长。
此次斗诗,妙句叠出,也是一段佳话了,但因斗诗时间的紧迫性,造成一些瑕疵也是正常。在第一首,平仄方面有两处差错,“一期”的“一”平水韵是仄声,而此处应为平声;最后句“怎”处也应该是平声。本首诗最大的败笔是最后句“怎么着也行”,我仿佛看到青山绿水间,两位手摇羽扇的儒雅文士正在吟诗,突然冒出一个无赖也要参与,文士慢条斯理吟出诗句后让无赖对上,无赖一时词穷,抓耳挠腮,最后瞪眼大喊“怎么着也行”!两文士只得摇头苦笑。恰在此时,一尖嘴猴腮的佣人凑上前来,对无赖翘起大拇指:“‘怎么着也行’也是神来之笔啊,老师洒脱放达不拘一格的形象跃然而现。”(这是公众号“易中天”该文下的留言,该文阅读数超10万,点赞数4千多)。
第二首的“关心意料中”虽然出的巧妙,但从词性角度分析,“关心”和“意料”属联合结构,而“放眼”和“春知”属动宾结构,而且“意料”对“春知”也不工整。
第三首第三句的“供古佛”,供是多音字,有两种读音,此处是读仄音,但按律诗韵律,七律平起式的第三句平仄规则是中仄中平平仄仄,“供”字位置应是平音字。第三句的“酥陀”是供佛用的一种点心,用“妄语”对“酥陀”也不工整;而且既是“书香”又怎会“妄语”,只能说应对者有一种狂妄的心态,从第四句整句也可以看出这种心态,“法味酥陀供古佛”是何等的祥和崇敬的意境,但“书香妄语笑时贤”既“妄”又“笑”,还是“笑时贤”,目空一切的状态估计是“讲三国”沾多了刀枪剑戟的味道。“从来天道随人意”、“且到石头庵上坐”更把这种味道变得随心所欲,“三国”痞气尽显。
纵观三首诗,如果说斗诗要分出胜负的话,抛去地位、盛名、品德、宗教等,就诗论诗,以我愚昧之见,茆帆冠军、照诚亚军,而易中天只能让他垫底了。
最后套用修改易中天公众号该文上的一句话:众生的觉悟,易中天又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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