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面对面:吴治由vs陆大庆——黔南作家访谈录系列(八)

作者:高角碑   2020年05月15日 09:41      608    收藏
作家面对面:吴治由vs陆大庆
——黔南作家访谈录系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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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庆是黔南早期的重要诗人。他最初的创作得到过著名诗人李发模的指导和熏陶,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他与我省实力派诗人姚辉属同时代诗人,还曾经合著过一本诗集《两种男人的梦》。光从诗集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诗歌写作是他们当年的梦,也是一生的追寻。现实中,在我们身边有多少这样的人,从开始到最后无不都是循着一个梦的牵引行走过来的?
这次访谈,涉及的问题看起来都是“老生常谈”,原以为回答也会大同小异,结果读了之后我才发现——截然不同。——陆大庆总能快刀斩乱麻,精准地切割问题,并一把就把住了“要害”,点中了“穴位”。我想,这是与一个诗人深入的思考与丰富的创作经验与窖藏的人生历练有关吧。

是为“按”。

——吴治由(2020.3.13)

作家面对面:吴治由VS陆大庆
——黔南作家访谈录系列(八)

时   间:2020年3月10日
方   式:通过网络对话

采访人:吴治由,苗族,生于1982年6月,贵州省都匀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7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出版个人诗集4部。

受访人:陆大庆,1958年5月出生于贵州省贵阳市,祖籍陕西勉县,现居贵州惠水。贵州省专业文艺奖获奖者,惠水县作家协会主席。出版有散文诗集1部和半本诗集。

以下为访谈内容

吴治由:陆老师你好。你是黔南的老诗人了,据我所知早在30多年前你就已经开始创作,能否跟我谈谈当时的情况?

陆大庆: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敢自诩为诗人,尽管学习写诗已有经年,但我一直认为自己还在路上。上世纪70年代末恢复高考时,我不甘于现状参加了高考,由于当了几年知青又做了几年工人,学业荒废得太多,当时就想着拣个快速的,便报了文科,稀里糊涂的上了个中文系,还是师范的。而后做了中学和师范的语文教师。再后来就稀里糊涂的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了文学。1988年,我在遵义的余庆县委党校教书时,耐不住业余时间文化生活的困乏,便邀约了县城的一些诗歌爱好者,经过与团县委书记王立亚的协商和同意,组织成立了“青杠碳诗社”,挂在团县委的名下。当年我就自筹资金办起了《青杠碳》诗刊,第一期我就邀约到了诗人黄邦君和省文史馆的陈福桐老先生,加上我大学的同学诗人沈在龙的作品,而后诗人李发模、叶笛、姚辉、陈波(陈波来)、陈灼更是倾情指导和参与。88年至90年三年间,我的诗歌习作一步一个台阶,先在《花溪》后在《山花》而后在《星星》诗刊,都是两三首的发表。之后,我以为我这是上了道,哪曾想路还远还长着呢。 

吴治由:请跟我们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

陆大庆:说起来,1988年的时候,我省最著名的诗人李发模先生,也应该算作是一个青年吧。那时他才30多岁,但他的诗歌《呼声》已经让他名满天下。那时我与他同在一地,结识和求教于他,实在是我的荣幸。1988年至1991年的四年间,就像读了一个本科一样,我先后十数次食宿在李发模先生的家里,少则三五天,多时十几二十天,没黑没夜地聆听他对诗歌的见地。可以说,是他沐浴了我窖藏在最心底的诗歌的种子。1990年,经李发模先生的策划和组织,我得以和我省著名诗人姚辉合作出版了诗集《两种男人的梦》,这本诗集是姚辉的第一个半本,也是迄今我唯一的半本。而姚辉从那以后,一直纯正的创作,30余年,佳作连连,如今已是著作等身,名满诗坛。1989年,我写了一首诗歌《独坐空屋》,斗胆的参加湖南《雨花》举办的“韶峰杯”全国诗歌大赛,就像天上落豆渣一样,两个一等奖齐齐的砸在了我和我省著名诗人牧之(韦光榜)的头上。很多年以后,牧之凭的是实力和功底,而我只是偶然的撞了个大运,尽管25年后,我和牧之因诗歌又一同获得贵州省专业文艺奖,但在诗歌的创作上,牧之已然成绩斐然。说句不好听的话,诗歌创作的路,真的不好走。像我这样笨矬矬的痴人,费气拔力地写了几十年,差不多还是在原地踏步踏,实在是羞愧。写诗,真的要有天分,这个起码要占六成,而后天的努力只能占四成。那时在我身边的文学青年,也是我的好诗友陈波(陈波来)、安斯寿就是最好的说明。他俩都是有天分的。陈波一开始的创作就抵达了诗歌之根的深处,展现了天赋异秉的对诗歌的感悟之光。尽管他为了俗事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放弃了一段时期的诗歌创作 ,但当他在现今又回归时,他诗歌的创作已然激荡着高亢的声音。如今在贵州的诗坛,陈波和他的兄弟陈朗双双成为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直接就是一道亮丽的人文风景。而安斯寿也是我那时候诗歌路上结伴而行的好诗友,他创作的诗歌《下岗的妻》,让我读得心子紧了又紧。后来,安斯寿和姚辉一道参加了《诗刊》的“青春诗会”,这是新时期同期有两个贵州诗人参加的唯一的一次。

 吴治由:你认同“搞创作就如逆水行舟”这种说法吗?为什么?

陆大庆:前面我说过,文学创作这条路不好走,逆水行舟,顺水而去,都是要到达一个标的。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人性却纷繁复杂得无可名状。生命的存在是一种现实,选择就是必然。下了水,你可以逆水行舟,亦可以顺水而去,标底在一个人的心地,随着光阴流逝,变幻着无穷的面皮。所以,人就去了天南海北。更何况人生的路有千万条,条条都是通向永恒的虚无。现实就是最歇斯底里的人性。一条路上,眼见着的行走的人,此一刻多,下一刻少,转眼都是虚无。光阴一梭,我们抑或他们都去了最终的去处。 

吴治由:你创作最初的构想是什么?都有过哪些思考?

陆大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终极就是痛苦。选择文学创作是我个人的痛苦。童年和少年甚至青年时,由于我们既定的无知,必须由着个体生存的现实摆布来摆布去。这种痛苦,旷世而无可更改。而我却是因了某个瞬间无可更改的原委选择了文学创作。既然选择,就由着心之向往。既然痛苦,我就想摆脱。写小说,要布局谋篇,我尝试过,由于天生的懒惰,在搓磨的岁月里,证明了选择的错。之后我自省,觉得自己是一个情绪的货,三言两语可以弄出的活,勉强适合我,于是我选择了诗歌。哪曾想,我歌我泣,我爱我恨,我苦我乐。几十年的光阴就此蹉跎,我跳不出一个更大的错。这个错就是所有的构想,都是基于原始的残破,与生俱来的残破,无以更改的残破。而所有的“如果”,都是不能从头来过。一个人的一生,终不能这样活了又那样活。 

吴治由:你进行过几种文体的创作?

陆大庆:早期,短篇小说和散文都尝试过,写了五、六篇,很不成货。后改写诗歌,看法就是我陷入了一个更大的错。而这个错,我还在坚持着,还不认为是一个错。现实的苦和乐,在岁月中穿梭,世纪的风把它们吹落。对一种文体的选择,就像一滴水选择皈依大海,空中的风和天上的云,都不能说它的对与错。

吴治由:你为什么认为只有诗歌创作适合你?

陆大庆:上边我说过,因为我懒散。在我具像的生命中,我希冀自己快快活活的活着。但是我活着,我抽像的生命中,思想的灵光,总在闪闪烁烁,它要我简单的干活。 

吴治由:你已经六十出头了,还会一直写作下去吗?

陆大庆:爱上了,就不要想着后悔。所谓覆水难收,人生苦短,全在释然。谁见过圆的风扁的风,不去吹散白的云乌的云? 

吴治由:都说一个诗人写作不仅是单纯的内心和情感表达,是与时代和世界对话。对此你怎么看?

陆大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的问题。虽然我不赞成这样的说法,但亦不反对。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中国的一部《诗经》已经说清楚了这个问题。“风”“雅”“颂”能够传承几千年,对应了毛主席的“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夹竹桃有毒,它的花却很美,想来不只我一个人喜欢?!

 吴治由:你认为“诗以言志”吗?或者说写作能解决什么问题?

陆大庆:我以为文学创作不是为了解决问题,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和“不是”是科学和哲学的命题。作家或诗人不能越俎代庖。诗以言志,亦可不言志。怡情启智,锥心刺骨,是为上乘。状了物,写了景,说了事,抒了情,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人的感悟。更何况世事都是一半一半为好,读者也是和你一样有灵性有思维有智慧的人! 

吴治由:创作这么多年,让你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它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陆大庆:1986年夏天,我因故逗留上海。一天下午散步在外滩,见一青年乞丐乞讨于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便将喝了大半的玻璃瓶装水果罐头给了乞丐,而后离开。乞丐得了那玻璃罐罐,却没有立马就喝,而是把玩在手中,眼睛死盯着瓶口。我很纳闷,就在乞丐的身旁仔细的看。只见乞丐拿着瓶儿转来转去的查看,终于看见瓶口有一抹红唇的残印。乞丐喜形于色,一口就咂向残印,美滋滋地将瓶中的残水仰天而饮……就是这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几十年来让我记忆犹新。那乞丐的神情,觜豁豁的喜出望外,舔口舔嘴的满足之意犹未尽,让我一直想着对真善美的人性的狰狞,就潜伏在小草的根抑或大树的年轮。每一个个体的人,活着的时候,可以名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死了就只有一个共有的名字:尸体。

吴治由:你赞同“作家要活在当下”这说法吗?

陆大庆:不敢苟同。现实是我们的肉身,的确正活在当下,活过几十百把年就死。可是我们的灵魂呢,在我们的肉身正蠕动的时候,会不会释放一些闪闪的磷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几千年来,就在文学创作的大河里并驾齐驱。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法国作家司汤达说他的作品《红与黑》是写给50年后的人看的,我不敢说他是不是追逐着活在当下。屈原、曹雪芹、杜甫是不是也在当下滋润着?

吴治由:就上面的这个问题而言,你认为作家和诗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陆大庆:这个世上,有一万个作家,“意义”的答案就有一万个。周公说,防民之口,甚于防洪水。“意义”在天上,诡谲的闪烁。作家或者诗人背负“意义”的枷锁,腰杆驼子一样的弯着。

吴治由:你为什么写作?是为了单纯的一种爱好?

陆大庆:做了一回人,我必然要在路上,朝向死,不停地走着。睡觉是一种停,坐着是一种停,但是这种停不能停在既定的一刻,这一刻的肉身断然不是下一刻的肉身,所以也是一种走。于是,我走着走着,在慌不择路时,手在空中胡乱的拉扯,一扯就扯出路旁一把“写作”的叶片,稀里糊涂的揉碎了,涂抹我走着的模样。潇洒和从容,在我不知晓的荆棘中,沐浴着雪和雨,尖着耳朵,听着风。 

吴治由: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忽然就不写了?

陆大庆:不仅想过,而且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出现这样的情况。完美在高天之上,我以我天然的缺陷,无论怎样的纠结和冲刺,无论怎样的将自己化身为刑天,我只能逼近,终不能抵达。所以,草芥一株,是不是要把仰望天空的头颅,垂垂的低下,把平凡的身子,投入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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