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石/

一个人转身不需要理由
注定会到达某个地方
在清明雨润的泥草中驻扎

纵使曾做过千遍万回的准备
也无法真正接受你离我远去
忽然发现
所有努力过的坚强与孤静后的抚慰
竟然都是骗局
心痛无声，却
不能停止最疲弱的挣扎
试图去敲醒你
让重启的脉搏在空灵的声音中永生
我知道
还在想你
依旧盼望着被击碎的太阳会变成无数星花
随风的方向漫天飘落
在你可能经过的地方
回答我
何日归期

生命的歌真会有另一种形式留存么
独自一个人站在你的窗前好久
悄悄的注视悄悄的倾听
再把唯一一次鼓励
悄悄的送给你，那被
无眠情绪深镌的唱本中始终有不灭的火啊
在庄严的气氛里烈燃
让呼唤成为永远的悼词
父亲啊
腊梅花开了桃花开了油菜花也陆续开了
而你却走了，莫非
清明是你留给我别样的安慰么

我说过的
时间是用来行走，而空间
却是用来回忆的
经历过三个世界的你
始终在自己思想的天空中飞驰
偶会在荒原的月色中回头
看时间的足迹里
会否有季节的春芽在喜欢的颜色中停留
你说过
生命在于静止
不必责怪于这种独特而自嘲的态度
也许，你真的读懂了
归宿便是在另一个空间里存在
门开了
你在碑额上微笑

你70年的世界
精彩仍藏在那堆相机和存放已久的渔具里
第一次学画时我的素描稿便多了你的神情
第一次练拳你陪我早起将冬寒抹去
第一次乘大船远航
东方红号的船头上迎着风你任由我顽皮
第一次看焰火你给了我崭新大世界的启迪
我分明是看到了儿时
你又一次到幼儿园接我
带给我椰子糖和椰子以及玩具飞机
好让你对我的想念成为说服老师
并惊醒我午睡的理由
甚或是在塘边你用柳条鞭抽遍我全身后
却满怀固执又暗藏的怜爱
第一次带我坐火车
都是一种叫我宁可数倍疼痛的思念
父亲
会是什么时候能再带我出发一次呢

你16年清净的世界藏在紧闭的双眼里
你总在这个世界里思考
将勇敢和不屈
辛苦和不易
无奈和不幸，连同你
熟悉的兵医故事一起系挂在海岛的高树上
用心默颂
我是多么盼望着夏日的休期提前到来啊
我明白
你也总在等待，遥远的
相遇能夹卷着浪花从青葱的印象中回家
一遍又一遍洗去嘴角的残痕
以最独特的感知
收听每一首老歌在长满胡须的心房里
轻声低吟
院落的路虽短却走了多年
那辆推车旧了
也累了
伴着你从冬走到春又从夏走到秋
寻找生命倔强的源头
能在越来越怀旧的轮回中重新涌动

你永远清明的世界
藏在白花簇拥的蕊瓣中
这个世界也有山么
有河么
有浮云瞭望的飞鸟
和深壑纵横的高崖么
会有声音的热闹黑暗的影子色彩的韵调
还是会有你的风趣和坚强
被又一群朋友围裹
是谁还在轻拍你久坐轮椅后微患的屁股
又是谁
在你洗浴的舒爽中偷闻你紧握的皂香
父亲啊
这个世界真的有踏青的路途通向你
香纸和长明灯便是最热切的问候
当你想我时
不要孤独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把春天留给我
可我懊悔呀
曾有过对你如麦家银杏树下遗憾的偏执
却一直无法张口
只在觉醒的回想中绝望的颤抖
我害怕，梦中沉重的铁盒
在凌晨早春二月的冷意中惊讶的出现
我怀念
大锅白菜炖肉的味道里那最秘密的约定
以及你那印刷体英文书写的笔迹里
久违的自信
你还好么
父亲
手机屏定格的脸庞仿佛还留有温度哟
抚摸也都成为了一种仪式
我想知道
那把锁还有那盏灯所有奇怪的暗示
是你
清明的家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