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跟着太阳走（外二首）
徐德友

铁路人的工作区域大多在城市的边缘或者之外
那里，没有《千金方》、《养性延命录》
只有《站规》、《段规》和《远山的呼唤》
铁路人在车间、班组的身影跟着铁路走
铁路跟着太阳走
被钢轨摩擦得锃光瓦亮，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铁路工人是标注“高铁”特色的人
一身工装，开始很新。很蓝，或者很黄
在一次次洗净拧干之后，颜色一次次变淡
这一失色的过程，只有来自江河湖泊的春水
记忆最深

开动车床，火车轮即刻被赋予旋转的速度
铁屑、积尘、油污经过一场烟尘飞扬之后
如同历史的沉疴，很快便成为过去的记忆
修茸一新的车轮，于是又拥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令人难以忘却的是那把锋利的车刀
那一刻仿佛自己就站在刀尖上，随刀刃一起变蓝
心中的质量、安全、家庭全都浸透了新的意念

越来越明亮宽敞的车间
有许多现代化的工具、高科技的设备
而党旗与国徽始终初心不改
始终铭记着铁路人经常使唤的铁锤与齿轮

还有没有厂房的地方
是穿越千山万水的铁路线
有炙热的太阳、蓝天白云、风雨雷电
有跟着季节枯荣的树木
有四季次第开放的鲜花，冬天还有皑皑白雪

铁路跟着太阳走
铁路货车的载重从三四十吨提升到七八十吨
铁路客车从绿皮车升值为“复兴号”
铁与铁之间，用日新月异的面貌
不断地在春天互相告别

铁路人跟着铁路走
铁路人的家大都在城市里，或者在不同的城市
早出晚归的日子、四班倒的日子
甚至五加二的日子，都放在铁路的两边
生活，铁路人的生活啊，跟旅客一个样
始终需要火车
链接，贯通！贯通，链接……


道 砟

道砟不是石头渣子，是有规定尺寸的石头
是按铁路要求订制的石头

道砟在枕木与钢轨构筑的井字里生活
过去与山是一个整体，没有独立的体验
离开山之后，是一种幸福的拆迁
虽然不再是山的部分
但却是一个有使命和职责的群体
一个顺着枕木、钢轨整齐排列的庞大集群

它们，可以通过飞驰的车轮
听海笑的声音，听远山的寓言
听城市崛起的故事以及农村脱贫的传奇
可以看包括日月星辰、春夏秋冬
风霜雨雪在内的世界，还有
一年四季在铁路沿线劳作的铁路人

道砟，承载压力，传递行稳致远
和铁路人血肉相连
道砟离开山，便拥有了别样的人生


把所有的枕木都劈成柴

在高铁穿越山水的今天
终于，我可以把时代抽离的所有枕木
劈成柴，放进我童年的灶膛里
焚烧。祭奠我逝去的青春

枕木里有我的眼泪和脚印
钢轨里有我的体温和汗水

火车轮曾经剥离、磨耗过限
将父老乡亲搁在没有秋天的原野
车轴曾经裂纹、切轴
将爱情扼杀在那个下雨的黑夜

那是怎样一碗烈酒
浸透我干瘪的胸腔，在那天那月那年
还是没有在她的目光里
证明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壮的男人

我一直定格在枕木与钢轨构成的井字里
和道砟一起生活。遇到鸟的时候
我会在梦里遇见老家的那只花母狗
和捉过鱼、挖过藕的那个荷花盛开的湖泊
我学会将荷花，连同安全、责任和红绿灯
一起种在我守护的铁路边
灵魂不再孤单，肌肉像山峦在胸膛隆起
终于，青春面朝大海，爱情春暖花开

高兴，我高兴地在高铁的构架里
把所有的枕木都劈成柴
放进我童年的灶膛里，焚烧
开心地祭奠我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