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没有离开村子
离开泥土，离开大山
取泥坑的海拔太低
他看不见北上广
看不见南海大潮
他被手艺囚禁
于一间透风的小屋
他会孤独
所以，他以泥编绳
缚一窑记忆，一本发黄的日子
一股绿色的火苗，一条破旧的水泥路
还有一只没有杂毛的土狗
有人说他戳在山垇中了邪
看他的脸庞，泛着灰白色
沁润陶土的毒液，中了毒
谣言满垇飞
方圆百里，除了他
再没有人会用黏土制造
遗产，人形，网纹
饭食和呼吸
再没有人会抟捏他我你
春天不在时，他会
用手指沾着口水
在陶罐上画一朵花
有雌蕊，也有雄蕊
花开十朵，迎风飘忽
雨雪封山时
他与泥土相依为命
把身子和泥
一起揉捏
互相传递体温
赋予想象
些许雨露，些许阳光
夜晚升起月亮
他不停地揉捏，做坯
定形，晾晒，煅烧
制成很多陶器
像他母亲繁衍后代
传下三子三女
有时他能拉长一条河
笔直的，虬曲的
无数砂砾，时而沉浮
波浪涌动
有时他会团筑一座彤花山
高过一首诗
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守庙僧
春夏秋冬，人来人去
烛火不灭
用谋生来定义他哼哼唧唧的声音
揉捏抟拍打摔的动作
不准确，太庸俗
高雅的字眼，有唱曲和舞蹈
歌之，舞之
火焰伴之
婀娜的肉体内外
联动一股力，自然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