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制陶

泥土之上的悟性
口授的技艺
你又手拢住飞转的时光
谁还能记得我们最初的形状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们已能掌握合适的火候
从你的鞋底刮下一点泥土
那含着我们好艰难涉过的道路
半坡而至秦月
汉家女的纤纤素手
我说你不必非得标出年代
去证明它的古老

一个小小的作坊
一件我们可以胜任的劳动
在你手中盛开出
这些古朴的植物
脆薄易碎的它们
才真正耐得住腐蚀

而一只我们亲手埋下的文物
一只陶制的耳朵
在尚未出土的岁月里
聆听什么

2、稼穑

歌罢
葵花静静地开在地里

大路上尘土飞扬
你从田地里起身
看见迎亲的马队浩荡而过
仪态万方的新娘   你曾追逐的理想
他们正远离乡村     奔赴城市
你一个人静静地面对命运

这欠收的年代
人们把收割理解为农业
那些结实的身板    黧黑的胸膛
倍受颂扬的白羊肚毛巾
却无人能够打开
一碗放在垅头上的白开水

歌罢
歌罢
你摘下夜空中的那柄镰刀
走出家门


葵花正静静地开在地里


3、打铁

打铁
打铁的人
用一万支玫瑰
烧红炉膛

你是春天里
第一个敲打自己心脏的人
曾经热爱的童年
渐渐升温的往事
你无言地拉动风匣
四溅的火星与泪
蜕掉的蛹壳
最终一切都要交付时间的水中

规定的尺寸中
无所谓烧纸的思想

在水中重新抬头的岁月
出炉的我们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切无须回去
一条河从脊背上流过
看到那些铁器静静地站在墙角
就象你的儿子


4、伐檀

坎坎伐檀兮
痛从心里渗到体外

你是在三千年前
看到的那个采薇的女子
在清晨走出家门
而后再见到的是一大片檀林
飘满她发上的香气
那个善使羌笛的人是再以后才出现的
你摸一把满脸的清霜

这是未经刀锋的爱情
和比爱情更丰茂的理想
我们光滑的皮肤
早该有一道伤口
你不过拿起铜斧
做了你应该做的

坎坎伐檀兮
置之河之干兮

终于闪出这一页空白
让给孤独自由地栖居
你转过身去
檀林洒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