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可能跟穿衣服是一样的。一群思想马戏团里的演员,每天早上为创作新的诗行而醒来,为一个灵敏而杰出的句子奋斗终身。
彭敏:
一般来讲,长得很漂亮的女生不太会写诗,但每个时代似乎总有几个想不开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定要来写诗,比如现代文学历史上就有林徽因,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有翟永明这样的女神式的诗人,80后的诗人当中女神诗人就是由“光年之母”戴潍娜来承担了。
戴潍娜:
今天一开场彭敏就给了我一个意外,他形容《光年》是一本性感的杂志。我刚才坐下面一直在想,《光年》究竟性感在哪儿,肯定不是因为我。这倒是让我联想到了我的一位同事老师程巍的研究:维多利亚时期那些贵族们,用一整套从头到脚,从鲸鱼骨到燕尾服的穿衣打扮,来对抗当时刚刚兴起的平民趣味。穿衣服背后是宏大的社会阶级的斗争。据这位研究英国文学的专家说,那个时候人们“在镜子前做长达三个小时的史诗般的斗争”。今天在座的很多朋友是不是也差不多,来诗会之前,在卫生间镜子前进行了史诗般的斗争。 某种意义上,写诗可能跟穿衣服是一样的。一群思想马戏团里的演员,每天早上为创作新的诗行而醒来,为一个灵敏而杰出的句子奋斗终身。这种奋斗,跟镜子前的奋斗一样,都是试图用一种精致的节奏撼动粗鄙的现实。用一行诗、一个词、一个字对抗一个世界的单调和粗鄙。
享受语言的人,能享受更深层的亲密关系。我经常说诗跟人之间,其实有一种很性感的关系,而这种性感也体现在,永远拒绝一种语言的肥腻中年,抵制一种老态龙钟的语言状态。写诗歌就是从语言的熟人社会到陌生人社会。今天这个现场也是非常性感的,我希望在此刻,所有的朋友跟我们的诗人一起形成了一个从审美到智识到情感的共同体,性感共同体。
“我们认识世界的方式,如同一场禁欲 / 我爱上的全是赝品”
接下来为大家朗诵一首我今年在冰岛写的诗:
知识的色情
你的后背不曾跟我的脚踝亲热
我的肩胛骨从未触碰你的腰窝
二十年在一起,我不认识你
就像不认识我的房间,
和家门口的三尺土地——
它的体温,我的赤脚从未体会
隔着词语,隔着网络,隔着逻辑
我们认识世界的方式,如同一场禁欲
我爱上的全是赝品
我从未尝过泥土,从未舔过雪冻
我这一副身体不够来爱这世界
可我依然活着,依赖种种传言
流连他们口中一天比一天更可爱的蓝
罔顾启示录里一年年延迟的末日时间
盲目幸福着,如草原上一只獴苍凉的小背影
只一次机会,造访这宇宙的深情
它汗腺和血液中的冰川,抵御——
那来自知识的色情
而最终用一首诗打发掉这些
如表演中的无实物练习
我再一次辜负你
2017.6.3
冰岛
再为大家朗读一首《光年》第一期“诗歌共和国”中 达尔维什 的作品:
我们有一个祖国
我们有一个祖国,它没有疆界
就像我们对未知的想象
它狭小而宽广
当我们行走于祖国的版图,它变得狭窄
把我们带入灰色的隧道
我们在它的迷宫里哭喊:我依然爱你
我们的爱,是一场遗传病
当祖国把我们抛弃给未知......它变的广大
随之变大的是杨柳和一些形容
它的青草蓝色的山峦在变大
灵魂以北的湖泊在扩张
灵魂之南的谷穗在拔高
柠檬籽在迁徙者的夜晚亮如明灯
地貌绚烂成一卷卷圣书
一道道山丘蜿蜒上升......上升
“我若是一只鸟,便会点燃我的翅羽。”
流亡者对自己说。秋日的香气化为
我喜爱之物的形象......
细雨渗入干涸的内心
于是想象对想象源敞开
变成空间,变成唯一的真实
远方的一些回归为原始的田园
似乎大地仍在塑造自己
为了迎接从天堂下凡的亚当
我说:那就是孕育我们的祖国......
我们何时诞生?
难道是亚当娶了两个女人?
抑或我们还将再次降生
才能将罪过忘却?
Mahmoud Darwish(1941—2008) 他是一位流亡者,同时是政治抒情诗人与抵抗战士,被誉为“巴勒斯坦最有良知的诗人”。
《光年》第一期,我们邀请诗人来翻译诗人。有意思的是,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些没有办法拒绝的事情,《光年》就是在我生命中一件没法拒绝的事情。有一些人,有一些事一旦出现,你就得为它工作,为它流汗,做它的侍女,做它忠诚的奴隶,所以,我非常感谢今天到现场的,《光年》精神家族的成员们!这些《光年》最重要的支持者、诗人,还有关注《光年》的读者。
观众提问:
各位老师好!今天很高兴能够见到这么多我比较崇拜的诗人。我是非文专业的,提的问题也不专业。我有一个疑问,我们翻译的这些作品一般都是西方文学,我理解西方文学是以基督教文化为背景的诗歌,像《圣经》当中就有大量的诗歌,但丁写的《神曲》,还有《失乐园》这些作品,都是以基督教为背景的诗歌。中国是儒教思想严重的国家,像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是在儒教传统文化影响下写出的诗,这两种文化,与现代诗歌文化的碰撞,诗人如何处理?
戴潍娜:
刚才王家新老师跟说,今天这个场地很不错呀,这个穹顶很像教堂。我想,教堂这种建筑本身就是在表达对上帝的赞美,诗歌这种文体本身就是语言的圣殿,每一行都是朝圣之路。至于朝圣的方向,我曾经开过玩笑说我是信佛不信教,信道不信教,信基督不信教,我想每个诗人心里都有这样一个语言的圣殿。而且每一条路都可以到达真理,就像每一条路都可以到达罪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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