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妙惟肖的起承转合

作者: 2018年08月14日11:48 浏览:887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自昨天起
——北岛
 
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
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唱片上
盘旋在苍茫时刻
 
在被闪电固定的背景中
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着幽香
昨天打开了一把把折椅
让每一个人就座
那些病人等得太久了
他们眼睛中那冬日的海岸
漫长而又漫长
 
我只能深入到冬日的海岸
或相反,深入到腹地
惊飞满树红叶
深入学校幽暗的走廊
面对各种飞禽标本
 

惟妙惟肖的起承转合
——读北岛《自昨天起》

拘泥新批评派理论指陈现代诗歌的意象、隐喻、象征、抽象、价值等的具体共相,在现代诗歌批评使用中上述那些词汇已经滥觞。用这样的理论方法写就的诗歌鉴赏文章看得多了,看得久了就有了一种“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的感觉。这样的文章不管何人,哪怕是名家所著,就连我自己写的一起,读起来都有些乏味。我本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既然有乏味之惑,未免寻求感觉上的不同。犹如今年三伏天(外面温度39度)在空调房中呆久了,不管同屋的任何人反对,哪怕是上司或者是著名的家者我也要试图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进来,即使是一股也是值得的。不算另起炉灶,倒有些独出心裁的意味,我用古典诗歌中“起、承、转、合”的方法尝试着评论北岛的诗《自昨天起》。
“起”自“那首乐曲”,本诗就这样呈现在了我们面前,鱼贯而来的则是由此引发的“承、转、合”。我们不禁要问,那是一首什么样的乐曲?到底和诗中的“我”——诗人有什么样渊源?然而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这些诗人并没有说,从诗中也无法知晓,倒是诗中的一句“无法深入”提醒着我们这里必定有玄机。“无法深入”则是肤浅,此有两层含义:一是诗人的心思没有在此乐曲所要深刻地表达了什么,而是在于此乐曲的乐律的动感所引发的思绪。可见诗人对这首曲子是非常熟悉的,也很爱听,即使如此诗人仍然在写“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不难看出这首诗的“起”的思想基础是多么的牢固;二是诗人打开留声机时,虽有乐曲响起,但是他偏偏“只能俯下身,盘旋在黑色唱片上”,诗人可能看着旋转的黑色唱片发呆,因为诗人“盘旋在苍茫时刻”。“苍茫时刻”就是指过去的时刻,就是指诗中所出现的“昨天”,诗人掉入了无边的对“昨天”的回忆之中。可见的诗“起”得多么契合《自昨天起》题目。
 “音乐是流动的艺术,是艺术家精神流动的时间幻象”(引自陈超著《二十世纪中国探索诗鉴赏》上)。因此这首诗“起”得高妙,通读这首诗后我感到这首诗只能如此“起”,很难找到第二种“起”法。它不仅引发了回忆,使诗“承”有因,更初步回答了为什么本诗的题目为“自昨天起”的问题。
北岛是朦胧诗的代表,他的首段诗“起”得朦胧,原因多种,但指向却不朦胧,那就是“自昨天起”的今天的回忆。
承上启下与承前启后都不能完全道出“承”的奥义。“承”已经脱离了字面上的意义,它有着“开蒙”、“拓展”、“延伸”之深意——开蒙诗志、拓展诗境、延伸诗意。“在被闪电固定的背景中”就是这样具有“承”的功能的句子。既然“音乐是流动的艺术,是艺术家精神流动的时间幻象”,那么记录“时间幻象”的则是依靠黑色的唱片了。乐音被以电流固定在了唱片中,恰似诗人对昨天的记忆被固定在了脑中。戴望舒在他的《我的记忆》诗中说“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甚于我最好的友人,……它的拜访是没有一定的,/在任何时间,在任何地点,/时常当我已上床,朦胧地想睡了;/或是选一个大清早……”,那么“昨天在每一朵花中散发着幽香”则是这个忠实朋友的到访所引起的情志。它时刻倾听诗人内在生命本真的“箴言”,在诗人最寂寞或者欢乐的时候殷切拜访。它的忧郁和畅快,烦恼和欢乐都是无因之果,无端发迹。“昨天打开了一把把折椅……漫长而又漫长”短短的五行就把那个时代背景勾勒了出来,他形容那时的人们都是“病人”而且等待疗伤“等得太久”。“ 冬日的海岸”那种凄凉无生命迹象,只有冷冷冰冰的恐怖“漫长而又漫长”。十年对于人类历史来说只不是短暂的一瞬,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却是半生。在那段时日对于诗人来说得到的太少,而失去的太多。我们不妨读一下他的另一首诗《结局或开始——给遇罗克》就可以明白诗人的所言了。
在这段里,诗人说着从那时候开始“昨天”事情,那时他就有了这样的触动和情感,这也是对诗的题目的进一步确定。在首段中诗人说的是听曲,这段中又是回忆,那么这里也有“转”的意味,“承”的进行就是“合”的开始或者是“合”的一部分,“承”的结束又是下一段的“起”因。因此“起承转合”并无严格的界限。
此诗的“转”不是明转,而是暗转。“转”并不像“承”那样在本段有一个明显的句子放到那里,最后一段并没有这样的句子出现。然而我们可以回到首段“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这句。这句即是跳段“起”了最后一段,也是“转”的句子。既然“我无法深入那首乐曲”,那么就让诗人深入到“冬日的海岸”、“ 腹地”、“ 学校幽暗的走廊”,转折意味相当浓烈。无论是已经有过的“冬日的海岸”,还是“ 腹地”、“ 学校幽暗的走廊”都说明着社会的乖背、生命的毁灭与生存的被挤压的事实。红叶被惊飞后的腹地剩下的还不是满眼的萧瑟凄凉;学校幽暗的走廊陈列的各种飞禽标本还不是生命被毁的借指。“人间四月芳菲尽,不知转入此中来”,此“转”转出了春意盎然,本诗的“转”转出了诗意幽深。诗人并不想斧正昨天,但肯定不想忘记昨天。诗人对于昨天的险恶、残酷甚至还有些逃避的意思,然而那时的 “腹地”、“ 学校”有哪一块是净土,逃是逃不掉的,诗人不像他的朋友遇罗克那样在维护真理正义中牺牲,他苟活到了今天,然而他的心始终是在惴惴不安中抽搐着。
诗是诗人和读者两家来共同完成的艺术作品。本诗并没有“合”段,但每段都有“合”意,最后的一合还是由诗人所给出的留白(大凡好诗从不写尽填满),充分发挥读者的联想来完成的。
一九六六年我四岁,不懂事;一九七六年我十四岁刚上初中,懂点事。我对于那十年的记忆模糊的只剩下了“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行动只剩下了勤工俭学与写大字报。因为家是贫农,除了穷点并没有感觉其它,认为生活就是这样过的,社会就该如此。然而诗人却不是这样,他肯定有着铭心刻骨的记忆。诗人将这些“不可见又可感的记忆”呈现给我们,我们怎能不深谙其理,循道而怅惘呢!
扫描二维码以在移动设备观看
投诉举报

赞赏记录:

投诉举报

举报原因(必填):
侵权抄袭 违法违禁 色情低俗 血腥暴力 赌博诈骗 广告营销 人身攻击 其他不良信息
请详细阐明具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