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野荔枝树

 
夏天流很多汗是值得的，健康指南

有人对你好，会转化为你对一座城市的好

对自己狠，你写下瘦瘦的文字

因为担心做一个有洁癖的人多无趣呵

一个抱着抒情的残热不放

一个偏僻乡村杂食者但又体行无痕山林

 

洞背村俨然一处战乱时期的藏书楼

是否沉思者？或者只当一名外迁的守夜人

那浮生六记余音绕梁似窗台虎猫的轻鼾

铁锅里有几枚温热水饺

你喝一杯小青柑，纯正橘味

含在嘴里瑰夏的黑巧克力不打自招

 

殷殷的蛋蛋，无论站在岭石之上

还是老旧无花的屋顶

你比一棵秋天的野荔枝树高

大岭古无忧的云不怯场，青色海如碗

一茬茬果和每一粒核都会熟透

 

你有那么多的果实和太阳雨

年中的村委会曾集体讨论

大家都希望你不要嫁给外国诗人

对，要嫁就嫁一位海归大腕

蛋蛋转身。是一部9.7分电影的结尾

 
（给蛋蛋）

 

2.      莲梗

 
一直有雨，准备做的梦被淹

之后世界二元分水下的和被冲走的。总是

走得很急，山上的面馆开着门

易拉罐不能喝的是油，蒜末

和葱花和香菜很认真，有些刀工不错

它们提着灯笼找人，一路蛙鸣

 

很高的桥和坡，二把刀只敢出远门

小面馆门口的老树多少次被撞

银杏果落一地，洪崖洞你数得过来

数不过来？歌声唱给江水听

入了迷的下午，朝天门一路好找

滨江路打探九月九蚱蜢的消息

 

我回去了，棒棒哥这会儿空着手

肩头有莲梗挫磨后淡紫色的绳印

 

3.      地菍

 
卵形叶酷似凤凰单枞的茶树叶

只是你的色泽更葱郁，更加稔色

你不喜欢高处不胜寒，你匍匐

高有高的妙，低有低的好

荒原与无人问津的山坡才能容你栖息

山顶的浓雾愈下沉愈变稀薄

整个天空和山头都要被认领了

但不包括你，命运的依附者

你有很多的自己，但你始终是一个

自己生长，自己开五瓣花，自己结果

自己凋落；卑微地、自重地

还有骄傲，大地充当你的镜子

你知道自己的份量和位置

你只能拼命抓紧岩石上那层薄薄的红土

 

4.      灯盏花

 
从夜深的海边回来，沾点儿酒腥

又算得了什么。灯盏花，夏夜的星星

散发虫鸣般香气。滔滔不绝的水

讲台上的鹰眼，他们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明天的浑水里大家都在摸鱼

无人汽车寻风而起。“枪炮、病菌与钢铁”

进入拉锯战。环境之鸭一瘸一拐

昨天的斜坡斜插进晨曦之肺

双葵花或者东菊，都是祖宗家法

几乎每一个养蜂人的背都驼。魏公村

驭者，104路无轨电车是轻时尚

灯盏花要开，刚刚从北京站开出的

 

（与李再明、张伟栋、蒋浩、龚益民诸兄海岛聚）

 

5.      舞动的灯架花

 

重回香港北角，像一朵盛开的灯架花

灯架树站得比以往都稳，不肯挪一步

戏院还在，桥下粥店没了踪影

书馆还在，门面小了一半。现金是王

银行替代敦煌酒楼，百货商场呢

还好，新都城在。出租车老师傅一路夸我

白话好，本周的心水马是3号。灯架花香酽郁

Ofo和美团要上演合并的荒诞，后街昏暗

如侧卧的你，但雨棚树冠般遮挡了路灯

他们在街角转门的旁边甚至任何地方

弹棉花。风吹树枝，臂长如猿

餐桌空，麻雀屋坐满了人，花的晚会开始

对标首开货量比、去化率、单项目城市比

花落时要擦擦近视花镜。你领带歪了

 

6.      “如何种好大树”

 
树能长这么高比养大孩子还难，老人说

但聪明的人发明了异地移栽法

需要给树麻醉吗？！无人知道。陌生地

譬如山坡上如何种好大树？冬日落雪

和理想的战略在蓝图上罚站

晨起撒网，船体滑出一个美丽的鱼钩弧线

而那波光让位给了大树佝偻的剪影

迎风面，叶子稀少，蚂蚁躲开

这是个问题。节日前园林方案必须出台

水一直在想，孤独的一棵树能活吗

黑夜里大树扮成被钉死的上帝

那些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列队如批斗

不是活久了，就需要强制输液

树林里研讨了整晚，无果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