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道路翔游
文 ∣ 吴谨程
作为蓝鲸的亲历者,我愿意将蓝鲸诗社、晋江诗群、晋江文学现象、文学晋江现象等一个个发光的节点串连起来,并将之视为一个看得见的轨道。那么,29年前的蓝鲸是起点,之后是一个个停靠站,而手上这一期不厚不薄的《蓝鲸诗刊》就是现在我们得以栖身的车站。
终点在远方。毫无疑问,行驶于其上的,是一列诗歌高铁。
我将这个时代称为高铁时代,基于以下两种揣测:一是网络因素,使得原本应该慢下来的诸多物事快速地旋转起来;一如我身边唤作晋江的河流,其流淌激荡,与高铁的飞驶有着十分的神似。二是经济因素,轻浮与躁动已经替代了个体生命中原本应该柔软的部分;一如我身边唤作晋江的城市,其姿态高仰,与高铁的飞驶有着九分的神似。
晋江东流入海,海上的路就是蓝鲸翔游的空间。只要有水,蓝鲸就将翔游不息。可以想象,52尾蓝鲸翔游大海,该是怎样一种壮阔的场景。
我更愿意将52位蓝鲸诗人,视为52张扑克牌。这些黑桃、红桃、梅花、方块,其实就是当下晋江诗群的生态。他们以集体在场的方式,宣告了汉语诗歌地理中独特的、丰富的形而下存在形式。
蔡芳本 的诗看似散漫、率性,实则丰盈而警醒。借用西川先生衡量一首诗的成功与否的四个维度之一作为参照:诗歌作为审美对象在读者心中所能引起的快感程度。阅读蔡芳本的诗歌,无疑可以得到宽泛的愉悦。但仅有愉悦是不够的,还必须得有禅思领悟:如果允许我截句断章,“我们常常躺在苦难与幸福之间/品尝着非人的滋味”就足以传达其创造的精神和宿命的无奈。
一堵无形的墙隔开阴阳两界,蔡桂章 的《清明》在民俗的时空中演绎亲情的感怀。泪水与雨水、蛙声与蝉鸣、臂膀与怀抱在清明这一特定的时间节点上汇聚,舒缓而渐进的情感向度有力地催生了诗意的喷发,“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读到的是悲凉与悸动。
比起其他粉饰太平风花雪月的诗篇,许燕影 的《我们互为需要彼此依赖》更能展现其诗学意义上的缜密与委婉。她的诗没有起伏跌宕的情节设置和险象环生的意象,语言和节奏较为疏朗和绵长,却有着节制的情感与含蓄的蕴藉。“我不知道月夜为何还是那么苍凉/不知道五月花香为谁弥漫”看似迷茫,实际却隐藏着语言的功力:以第一人称为主语的设问强化了情感力量。
王勇 是闪小诗诗体的倡导者与践行者,“相信生命激情、生活积累、生死感悟可以成就诗意人生。”闪与非闪,皆有耀眼的光芒映照:我们在他的闪小诗中读到了生活哲理,在他的非闪诗歌中读到了智慧哲思。值得一提的是《访麦利坚堡》,凭吊怀古诗必须具有穿透时空的视野,而他,几乎可以将7万座大理石十字架凝结成一滴眼泪。
李相华 以小说的情节抒情,以诗歌的形式叙事,可以说,《酒。或自传》是两种体裁的结合,是一个人的生活史,更是一个人的精神史。如果说麦地激活了我对外部世界的认知,那么,小酒坊则是一个家族兴衰的见证者;高挂于墙上的小酒壶更是发出嘲讽的冷芒,这是“众醉”时代,一个独醒者对时代追根刨底的拷问。
施勇猛 的诗试图深入人性中隐秘的部分,指向“生”与“死”的解剖分析及艰难讯问:原本,“送草”“入殓”“出煞”皆是闽南民俗中逝者的仪式。人生分时间和空间两大区块,空间套用在时间上摩擦生热。于是从古至今,“我们给自己规定了很多仪式感,让我们所谓的空间在不同时间折叠——伸展——折叠——伸展。”
林娜 信手撕下自己热烈、唯美的诗歌标签,涂抹了一些冷色的基调,向人们展示其诗学才情的可能。那么多的清冷、忧伤、荒芜、苍白、伤痕、疼痛、绝望、恐惧、孤独等词出现在同一组诗中,又有哪些人能辨别出这是她故弄玄虚的假相?即便如此,她的诗同时兼有生活及技术的坚硬质地,兼有意象组合与情感节奏的双重韵味。
黄子午 的诗有依稀的画面感与隐约的音乐感,他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别人一个事实:活着,并且傻傻地写诗。这是一个90后诗人的现实境况,在别人习以为常的生活中,他揭露了事实的真相;在别人漠不关心的状态中,他担负了发掘时代灵魂的责任。
李伟才 走笔北国天南,继而在故乡泉州留下了诗意的游踪,从而体现了他驾驭题材与纵横捭阖的抒情特质。他的诗歌,具有蓝鲸翔游的气度,传达了晋江这一片大海对他的影响,审美质朴,语言纯净,体现了穿透时空的大视野、大襟怀。
长与短、疏与密、虚与实在蔡晓芳 的诗行中自由更迭,构建其诗学意义上的宫殿。而无论长句或短语,都能恰如其分地扮演组织语言、描绘场景的职能;无论意象的密集与疏散,都能不动声色地传达情感的宣泄裸现;无论想象与写实,都能水过无痕般完成对客体的描摹与刻画。没错,她就在她诗歌的宫殿中,做她自己的王。
尹继雄 的诗有时空置换的奇幻与生命意义的探寻。由生存状态的感知直至生命意义的思考,他似乎节制了大部分的语言;经由场景、人物、时间、意象等一系列技术层面的处理,我们仍能读到他思想的天空:“生命像一片树叶,在我们身旁/柳絮一样轻,一样无声、无痕”。
客居晋江的罗睿 有比四季更远的远方。春天的视域里,绿上枝头,只待一声春雷,情感即成春潮;夏日的灼热里,他向人们传达了清雅、寂寥的企盼;秋天赠别,“我必须留下”,在心中安放一片绿意;冬日苦寒,他让柔软的情感冬眠,期待下一个春天。他的诗诠释了一个事实:情感之外,技术可以忽略不计。
关于晋江诗群,我以前有过阐述,这是一个地域诗歌群体,不关乎主义,不关乎流派。事实上,这些年来,我一直反复交代过,晋江诗群以其鲜明的地域特征和美学追求,以集体在场的姿态,为汉诗生态提供了一个参照。晋江诗群没有大王小王,只有团结与包容的旗帜,其鲜明的特征便是:高瞻远瞩的追寻与胸纳万壑的情怀。这种情怀源自大海,源自翔游于大海的蓝鲸,在有水的地方,在所有的道路翔游。
本期刊发的文本,其实并不包罗所有的蓝鲸诗人。熟悉晋江诗群的同道会发现,诸多名字,如曾阅、黄良、林文滩、叶荣宗、郑君平 等,并不出现在本期中。尽管如此,我身旁的晋江还在流淌激荡,我身旁的大海还是浩浩汤汤。正是这一个个鲜活的个体,共同组成晋江诗群整齐的阵容,并且以“文学晋江现象”的奇迹,赢得了文学同道的瞩目与尊重,这就够了。
(本文刊于《蓝鲸诗刊》2017年6月总第20期,作者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民刊收藏馆馆长,晋江市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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