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开明的一组诗歌近作
作者:余村 2018年04月18日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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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开明的一组诗歌近作
黄焕新
2012年中秋期间,我从深圳回了梅州,想去蕉岭拜访一些当年的射门诗社社员。想起来,也有十多个年头没见他们和读他们的诗作了。
说去就去,第二天早饭后我便坐小孩的车从梅城出发。快到蕉城时,拿起手机联系,却只找到开明(笔名:余村)。他对我的到来自然高兴,说在蕉城某某路口等我。路口到了,他已手搭凉篷站在了那里,我却一下子没认出来。原来他长胖了,白嫩了许多,跟以前的他相比,简直是换了个人,手都握上了,还似乎不是他。
坐下来,他谈了许多他近年来的诗歌创作情况,让我很受鼓舞。我给了他我的邮箱,并说以后发些诗来让我看看。一个星期后,我回到深圳,他的诗作便跟了过来(还有他笑意含蓄的照片),长长短短一共十来首。我拜读了多遍,觉得它们也像开明的长相,变得越来越靓了。
开明是二十多年前梅州射门诗社的第一批社员。那时,他的诗已有相当水准。这是他1990年笔下的《白求恩》:“过度的支撑/疲惫的你不小心让刀锋/划破自己的手腕/你的鲜血/流进每个中国人的心里//从此,中国大地上/便长出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如果现在我们还认可白求恩精神的话,那么,他这首诗不管从思想性还是艺术性上说,都是值得肯定的。
不过,从开明这次给我的诗来看,他已对自己过去的写法不满意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常常想起/一些事物,一个不屈的人/一个不落的名字/至今依然明亮/抵达我们的内心深处/这个时候,山河是沉默的/草木无言/只有霏霏细雨/像我们怀念的泪水/洒向江河/洒向神秘的水域/有水的地方就有他的魂灵/我们溯流而上/在水中寻找他的尸骨/他的清白,和风中的离骚”(《端午节想起屈原》)。这是他写屈原的一首诗,与前一首《白求恩》属同类题材,但写法不一样,前者用的是直叙、直达的手法,而后者则多靠图像、意象说话。写法不同,效果自然有别,就内容而言,《端午节想起屈原》比《白求恩》丰满、结实得多。这种差别,或说转变,也许读者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但对开明来说,却恐怕不那么简单,我想,没三几年的磨练是拿不下来的。
这些年的开明,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及其自身条件的改变,视野宽了,见识广了,思考多了……这多那多以后,便有了他一首首不同于以往的诗的诞生。
下面就来看看他这些诗的大致模样。
一是生动。“一个不落的名字/至今依然明亮”,但“我们包了千年的粽子/至今依然包不住/世俗的尘埃/我们吃了千年的粽子/至今依然吃进风沙/吃进贪婪和灰暗”(《端午节想起屈原》)。“这是流光/手是不可触摸的/就像一些心”,“人生,一半缘于无力/一半缘于坠入的命运”(《远方的彩虹》)。手舞足蹈、绘声绘色是生动,但我这里说的,是能让人省悟或警醒的那种。
二是平和。此刻,“站在南海,站在这岛屿上”,面对大海的开明,本来一开始就可以声嘶力竭一番的,但没有,他只是说:“西风的古道南海的日月/缤纷的云彩覆盖着/湛蓝的大海/我顺着风浪所指屏息凝望/金色的阳光,像秘密镶满了岛屿”(《在湛蓝的大海上》)。开明知道,写诗,有时候是需要控制一下情绪的。这也是一个典型:“沿着一座城市散步/沿着一座座高楼/或是公园,或是错综复杂的街道/或是宫殿,或是寺庙/沿着历史,或是鲁班的斧头/沿着一些浓雾散去的时光/我看到巨大的光明/被搬到,建筑的高空上”(《建筑学或者其它》)。如此费心费劲的搬动,竟被说得像散步那样心平气静。
三是有颜色。“我知道生活中/必须有你,必须有/氧气,阳光/和一些灰尘/必须有你生气的样子/和回忆的慢//我必须知道/你离我有多远/或是多近”,“ 生活可以把我们的棱角磨平/包括激情,或是声音”(《生活的颜色》)。这不是直觉中的红黄蓝绿等颜色,而是人的生活颜色。这颜色更千变万化、多姿多彩,还有甜酸苦辣味道。可有意思了,它可供看,也可供尝。
四是有声音。这声音,多数时候是耳朵听到的──“晨风为我们剪出/梦里的水乡/它夹杂着我的童年/生活的印象,和一片蛙鸣/一片波光粼粼的乡音”(《远方的彩虹》)──听到了晨风吹过水乡的呜鸣声,听到了响在粼粼波光中的蛙叫声;有时候则是用心听出来的:“母亲,你的爱/已汇成一条条河流/在我的血管里奔腾/当四月来临/泪水又一次将我的内心掩没”(《怀念的时光》)。这声音是立体的、高保真的,耐听是其特点。
开明这十多首诗中,我认为写得最上心的要数《哈尔滨,倒塌的大桥》。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现实事件,告诉我们哈尔滨那座大桥是一座怎样的桥,为什么会倒塌,倒塌的后果如何,及各方的反应,等等,写得非常伤感,让人读后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而又无法搬开。
这伤感来自于:“十二亿的纸币,只是一个数字/只是路边的一堆垃圾/十二亿,仅仅被几辆车/轻轻地碰了一下/就成为尘土,成为废铁/成为埋葬生命的坟墓”;更来自于:“十二亿,在一些人的心中 并不沉重”,他们企图“把真相挖空” ,一如再,再如三地“重创了所有的语言/及摇摆不定的信念 ”,“让苍天呆若寒蝉/ 让眼睛陷入困境/让悲悯的心无所适从/让灰尘淹盖着一路的行程”,即使是心肠再好的人也只能双掌合十地祈求:“车辆和行人,请一路走好”。这是多大的憋气啊!
开明这首诗的意义,不仅在于揭示了前面说到的现实,还在于字里行间所暗示的那些普遍存在的社会病态:视财富如粪土(另一面却很贪婪)、视生命犹草芥、视信念为儿戏,等等,具有足够的批判力和警示性。
开明长期生活在蕉岭这个小县城里,自参加工作至今都没有离开过他赖以生存的那家中医医院。然而,他的心却飞得很远,远至世界各地。他曾钟情过中东那块火热的土地,热情讴歌过阿拉伯人民争取自由的神圣斗争,写过一些如阿拉法特、伊扎克·拉宾等为和平献身的勇士们的赞歌。他对曾经是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特命全权大使,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有过交往,得过其签名的《李肇星诗集》。如今他写下《哈尔滨,倒塌的大桥》这首诗,应该是很自然的事。他一贯的人品,一贯的诗风,也可由此得到确认。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只能说,现在的他更成熟了,诗更精美了。
“半个月亮,托起了故乡的山脉/我们生活的每一天/
都会被落日翻过”(《半个月亮》)。开明的过去,被他的诗页翻过了──“钟情于内心的小小秘密/琥珀色的梦中/你知道,一扇门的打开/需要多少道程序和勇气/需要让一个从前的自己丢失”(《声音》)──但他还要去打开另一扇诗歌大门,迎来一个全新的自己。显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其间“需要多少程序和勇气”,开明是完全明白的。
2012.11.13完稿于深圳市东乐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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