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词学家认为词牌“鹧鸪天上片三四句、下片一二句要求对偶”,否则就是出格了,并以《龙榆生词谱》“鹧鸪天又名《思佳客》。五十五字,前后片各三平韵,前片第三、四句与过片三言两句多作对偶。”为圭臬。
我只能对这种词学家说句:对不起,您错了,别再误导了!
先以《龙榆生词谱》和《钦定词谱》都作为例词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作者:晏几道,以下简称《晏词》)来分析。
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作者:晏几道【北宋】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词》上片三四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可算得上是对偶,但并算不上是“工对”,因为“杨柳”是联合结构,而“桃花”是偏正结构,只能算是宽对吧。下片一二句“从别后,忆相逢。”根本算不上对偶。当然,可以举出不少“上片三四句、下片一二句对偶”的词例。例如:
鹧鸪天·代人赋
作者:辛弃疾【北宋末南宋初】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此词的“上片三四句、下片一二句对偶”。同是辛弃疾,另一阕词却不同:
鹧鸪天·送人
作者:辛弃疾【北宋末南宋初】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下片一二句“今古恨,几千般”,却不对偶了。
也许有人会以律诗的出现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认为“词的格式也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那么,为了证明词牌“鹧鸪天上片三四句、下片一二句要求对偶”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们不妨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来举三个例:
鹧鸪天·林断山明竹隐墙
作者:苏轼【北宋】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北宋苏轼的这阕词,上片三四句(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下片一二句(村舍外,古城旁。)都对偶了。
鹧鸪天·夜钓月桥赏荷花
作者:赵长卿【北宋末南宋初】
新晴水暖藕花红。烘人暑意晚来浓。共携纤手桥东路,杨柳青青一径风。
深翠里,艳香中。双鸾初下蕊珠宫。月笼粉面三更露,凉透萧萧一梦中。
北宋末南宋初赵长卿的这阕词与前人苏轼的不同,上片三四句(共携纤手桥东路,杨柳青青一径风。)不对偶、下片一二句(深翠里,艳香中。)对偶。
鹧鸪天·翦翠衫儿稳四停
作者:高观国【南宋】
翦翠衫儿稳四停。最怜一曲凤箫吟。同心罗帕轻藏素,合字香囊半影金。
春思悄,昼窗深。谁能拘束少年心。莺来惊碎风流胆,踏动樱桃叶底铃。
南宋高观国的这阕词与前人苏轼、赵长卿两人的又不同,上片三四句(同心罗帕轻藏素,合字香囊半影金。)、下片一二句(春思悄,昼窗深。)都不对偶了。
如果按照“词的格式也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的逻辑,则更证明“鹧鸪天上片三四句、下片一二句要求对偶”观点的错误。
其实,《龙榆生词谱》“鹧鸪天......前片第三、四句与过片三言两句多作对偶。”并没有绝对化为鹧鸪天词牌的格律规则,只是总结前人所填词的情况为“多作对偶”。因此,我们不能绝对化为该词牌的格律规则。
当然,按照鹧鸪天词谱的平仄结构,可以用对偶来填词中的“前片第三、四句与过片三言两句”。是否用对偶,完全取决于词意表达要求和作者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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