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新世纪以来,网络传播对于当代诗歌的影响进入了不可替代的节奏,从媒体到新媒体,文学期刊既需要葆有自身的传统,也需要不断接纳时风洗涤,进行各种有益的探索。为了整合诗歌资源,探索当下文学生态的新思路、新模式,让网络和纸媒相互辉映,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联合推出“诗歌·新发现”栏目,立体展示当代青年诗人的优秀文本和写作风貌,进一步丰富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的文学品质和社会影响力。“诗歌·新发现”栏目全年拟推出十二位青年诗人,包括诗歌作品和评论文章两大板块。除此之外,每年度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编辑部还将组织评选“新发现”青年诗人奖,进一步发现并推举有潜质、有个性的青年诗人。
张钦钟,笔名青中。1982年生于福建省大田县。著有诗集,诗作散见于各报刊。
在西燕的一些物事(组诗)
张钦钟
✦一块鹅卵石被击碎
耳朵贴紧鹅卵石
一条河的回响渗出坚硬。敲裂
若干小的石块重获棱角
用指肚轻划,却有不一致的呐喊
愤怒与不甘,新生或残缺,还有
一些更小的石块心怀感恩
被遗弃也是一种回归
那些野草将趁势珍藏它们
火光只长于瞬间
这是我在意的,一块鹅卵石
被击碎。从浑圆到尖锐的脱胎
保持坚硬,从一而终
✦苎麻地里的老斑鸠
山风压低齐腰深的茅草
却惊起一片飞舞的
茅针
祖父席地而坐,掏出水烟杆
吧嗒
吧嗒
两只,或三四只蝉组成了乐队
在树冠里卖力地
歌唱串烧
祖父忽然起身,他凝视着
新砍伐的苎麻地
那只老斑鸠又回来呼唤同伴
谷滴谷嗒嗒——
腔调如飞舞的茅针
一般轻盈,一般雪白
✦上山,砍柴或不砍柴
我曾上山砍柴
把一小棵松柏,几枝稀疏的檵木放倒
手握柴刀,我占山为王
那野风骚巧,知了麻雀为我歌唱
但这使我忧伤
映山红里还有不知礼数的野兔逃窜
钻进铁芒萁丛,我与雅芳对唱了山歌
而后我毫无作为,两手空空地下山
✦后垄河
母亲把木桶压入后垄河
汲起白茫茫的
水雾。苇丛里飞出
蓝色的翠鸟
父亲的斧子起落
檵木、松柏及不知名的
杂木被劈开
一堆隐形的火焰
那是三十六年前的清晨
父亲背起行囊,向水尾出发
后垄河的水声清亮,河床
却充满忧伤
✦路过一小片白茅草
一小片白茅草在烟叶烤房旁
挤挤挨挨
多少回路过,她们始终腼腆
在风的教育下,亦不过对我点点头
而我的回礼是隆重的——
捋下她们的毛絮捧在手心,用力吹出
瞬间,一个干爽的秋天
轻舞飞扬
✦秋雪无声,却吉祥着异乡人
一层又一层的炼乳
沿山脊流淌,雪点在你额上
这肃静的,吉祥的,温暖的哈达
异乡人久久跪拜在地
风诵念着经幡
这雪白衣服上的五彩袖
肩背的行囊空出来,心房却
充满吉祥
离开松潘的时候,我频频仰头
期待第二瓣雪花
落在我双手合十的指尖
✦站在旷野中
风,从遥远的星河吹过来
我不敢眨眼,旷野上
我竟有了一棵枯树的
影子。星星列队走下来
树,终于有了叶子
但它们有时是椭圆的,有时
却是锯齿状的。究竟
有没有完全一样的叶子
风吹过我睫毛的栅栏
那片大海,荡漾着
浩瀚的星光
✦午 后
终将满足于这样的午后
骄阳又淡了一些
我们撑开自己的枝叶,无论繁茂
或稀疏。树下都有乘凉的人
和心底的影子对话
阳光里,树叶在歌唱
风把孩子们吹出的泡沫带到眼前
想抓的时候,笑声却又跑远了
我们终于把心事锁进小小的气泡
像一尾鱼,原谅那些随波逐流的旧事
并且坚信,被风簇拥的浪花
终会被远方的岸
原路送回
源于自然与超于自然
——从张钦钟《在西燕的一些物事》想到的
卢 辉
众所周知,诗歌创作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然界有形或无形的心灵撞击,张钦钟的诗就受益于自然的启迪。他善于将神秘而又灵动的自然物象拉回到人的身边,把自然物象和人类经验组合在一起,给它们一种稳定的结构。
那么,自然,究竟是得其“形”而获其“意”,还是先有其“意”而变其“形”?请看张钦钟《一块鹅卵石被击碎》:“耳朵贴紧鹅卵石/一条河的回响渗出坚硬。敲裂/若干小的石块重获棱角。”很显然,由于“意”在先,鹅卵石之“形”已被异化,张钦钟取后者而为之。这样看来,面对自然,诗人有两种姿态:归于自然,归于其道,是一种;源于自然,超于自然,又是一种。张钦钟抓住了后者,赋予自然“人格化”:“一块鹅卵石/被击碎。从浑圆到尖锐的脱胎/保持坚硬,从一而终。”的确,被击碎的鹅卵石显然是为了后一种源于自然、超于自然而准备的。
说到自然,那些和我们相遇的事物,有时并不处于我们想象到的时间和空间里,或者说,即使它现在或过去具有一种特定的位置,却因为时过境迁,只在那个位置上若即若离。因而,诗人有必要将时过境迁的许多事物重新“拉”回来,直接诉之于感情、意愿和目的。张钦钟的《苎麻地里的老斑鸠》就有这样的特点。苎麻地,从原有的类似于“飞舞的茅针”到现有的“腔调如飞舞的茅针”的老斑鸠,形与声之间的过渡,过去与现在的相遇,让平平常常的苎麻地平添了几分灵气。
不难看出,张钦钟的诗善于把人类在自然界所遭遇到的情感波动通过某些事物呈现出来:“一小片白茅草在烟叶烤房旁/挤挤挨挨/多少回路过,她们始终腼腆/在风的教育下,亦不过对我点点头。”白茅草的这一点头,就是自然客体与人间社会有了一个亲和的关联,让我们感觉到自然风貌与人类精神有着不一般的因缘关系。可以说,人的生命极易被大自然无穷的生命力所牵引、所影响,极易被大自然引入到一股潜流之中。这时,诗人肯定不能无所作为。那么,面对自然,既有人定胜天,也有敬畏自然。这复杂的两面,给了诗人更多的思考空间。就拿张钦钟的《上山,砍柴或不砍柴》《后垄河》来说,对父亲而言:“斧子起落/檵木、松柏及不知名的/杂木被劈开/一堆隐形的火焰”,算是“胜”;对“我”而言:“钻进铁芒萁丛,我与雅芳对唱了山歌/而后我毫无作为,两手空空地下山”,应是“畏”。在这“胜”与“畏”之间,后垄河已经用“忧伤”答复了上述的问题。
桑塔雅纳说得好:“看得见的景象还不是诗歌真正的客体。”为此,张钦钟要写好关于自然与人类的诗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另外,他在诗中不时还会冒出“套话”等熟热语,这与自然界天然的属性也是相悖的。相信他在日后的创作中,会进一步磨炼自己写好自然诗的本领。
卢辉,诗人,诗评家。著有《卢辉诗选》《诗歌的见证与辩解》。现居福建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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