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诗歌重归公众视野,传播着、渗透着、启迪着,可是它真的有用吗?答案是肯定的。现在的诗歌已不再仅仅只是美的映射,更多的是直指内心,将我们的孤寂和彷徨点燃。四川人民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柒人诗》,就是这样一部无羁纯净的作品。本书七位诗人王学芯、沈苇、李南、周庆荣、哑石、梁晓明、龚学敏是当今诗坛极具影响力的一线实力诗人代表。他们风格迥异,特点鲜明,拥有大量读者。他们一直是诗坛的姣姣者,并注重、坚持各自独特的诗歌文本建设,在诗界引起了广泛的的关注和欢迎。
“一首诗或一本诗集的价值和意义,应是一种专注和职业精神结合的成果,是个人对诗歌理解及实践达到阶段性极限的表现,这种努力能够创造文本、创造价值,而且难以复制。”“如果诗歌是对虚无的反抗,那么在云时代,诗歌需要突围而出的‘新虚无’是几倍数、甚至几何数的。”“我觉得一个优秀诗人的标配:经典化的写作,跨问题的驾驭能力,以及可持续的创作力。”“散文诗的根部属性是诗,散文诗的写作者如何走出身份的焦虑完全在于文本是否真正抵达诗。”“新诗的所谓本质,不是先验地被某种优势理论所规划,而是在一代代诗人受众生成并逐渐开阔;那些优秀的诗人的嗓音,正是在与时间的对话与博弈中,镌刻除了新诗那‘纯洁一个种族的语言’的伦理及美学面目。”“我希望找到的每一句诗、每一个字都是从艰难生活中提炼出来的一串血、一滴泪、一段梦想,叹息和惊醒,它必然充满沉思、向往、深入人心和现实存在的反映。它是生命内在的视野,是一种经历、体验、观看的沧桑与总结,在总结中发展,开阔新的存在与启示。”“‘新诗’这个词所用的‘新’字,除了一百年前对应于旧体诗而言,有着根本的不同,还有一点,会不会从它诞生之时起,就在不断地改造自己,较之过去,未来才是新,于是,新诗就这样不断地革自己的命,不断地向前,不断地寻找诗歌中的新。”
《柒人诗》的一大特点是每位诗人的诗作之前添加了一篇诗人对于诗歌创作的思考。从这些诗观,可看出诗人对诗歌的态度和情感,对读者理解诗人的作品大有裨益。
七位诗人各具特色。王学芯,出版有《双唇》《偶然的美丽》《尘缘》《可以失去的虚光》《迁变》《老人院》等12部,曾获《萌芽》《十月》《诗歌月刊》《中国作家》《扬子江诗刊》《诗选刊》《现代青年》等年度、双年度诗人奖,以及《作家》第三届诗歌奖、名人堂2019年“十大诗人”奖、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第五届中国长诗奖、中国诗歌网十佳诗集奖等。在他看来,一个诗者只有通过冥想、沉淀之后,说出别人没有说出或无法说出的东西,只有当它超越了简洁文字所承载的意义时,诗性才会体现,写作基调才会确立主体姿态,诗学才有可能建立。不断突破自己,才能在独立的深度写作中向光而行。真正的诗歌天才是既有风格,又能在风格中常有变化。在他对乡村景象朴实的描写中,确实能感受到他的视角在不断转变。比如《收藏农具》:“我收集蓑衣斗笠木犁/收集竹篾器具和辘轳放在/心灵内部展示/告诉自己/一个由桑树和稻田组成的郊外/仅存这些了//城市抬抬眼皮/田野上的植物垂下了头/视觉里的风 吹散/嗅觉和听觉/以及所有一切灵敏的禽鸣//这些漂浮而来的东西/陈列在我高高的肋骨架上/线条有些暗淡 形状显得模糊/枝藤和编织/如同一大堆晒干的故事/又被潮湿侵蚀//更为凝滞的空气/沉默感染到了一种压迫/照射在这些东西上的光亮/如同穿过凌晨的寒冷阳光”,还有《回乡小记》:“点上一盏灯/灯光把我肋骨以下的黑色影子/贴在花花搭搭的墙上//风的舌头舔动旮旯的苔藓/稻草咀嚼过的绳子/像反刍的食物/发黑的碎屑一地/遮住房子的光//如在一座古井的底部/湮没在深渊的沉寂之中//墙角的蟋蟀唧唧鸣响/仿佛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像条细细的弧线/套着我的脖子/感到空气中有个收紧的旋涡//灯光飘飘忽忽/影子被墙轻轻地扶起/又重重地摔到地上”。
沈苇,浙江传媒学院教授,著有诗集《沈苇诗选》、散文集《新疆词典》、诗学随笔集《正午的诗神》等二十多部,获鲁迅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十月文学奖等。他认为,诗歌不是产能,情感和思想也不可量化。在云时代,更需要一种云下的凝神、虚静和镇定。凝视世界,聆听内心,关切时代和他人,专注于文本,投身一首首具体的诗。诗,是诗人们在虚无中抓住的那么一点点光,是美善、求真和希望的保险柜,换言之,就是功课、信仰和救赎。值得一提的是,沈苇在新疆待过30年,对这片土地有着非同常人的感情。他主持《西部》杂志多年,以文学的形式介绍新疆风土人情,他自己的诗作中,也多以新疆为对象。比如《吐峪沟》:“峡谷中的村庄。山坡上是一片墓地/村庄一年年缩小,墓地一天天变大/村庄在低处,在浓荫中/墓地在高处,在烈日下/村民们在葡萄园中采摘、忙碌/当他们抬头时,就从死者那里获得/俯视自己的一个角度,一双眼睛”,再如《达浪坎的一头小毛驴》:“达浪坎的一头小毛驴/吃一口紫花苜蓿/喝一口清凉的渠水/满意地打了一个喷嚏//它,在原野上追逐蝴蝶/沿村路迈着欢快的舞步/轻轻一闪/为摘葡萄的三个妇女让路//达浪坎的一头小毛驴/有一双调皮孩子的大眼睛/在尘土中滚来滚去/制造一股股好玩的乡村硝烟//它,四仰八叉,乐不可支/在铁掌钉住撒欢的驴蹄之前/太阳照在它/暖洋洋的肚皮上”。
李南,出版诗集《妥协之歌》《小》几种,作品被收入国内外多种选本。她强调诗歌的“真”,并认为诗歌说到底是一种艺术,艺术的言说方式自有它的特点,诗歌语言是一个诗人终生温习的功课。真诚面对读者,真实书写内心,真切关怀世界,心灵的真实与艺术的幻觉产生了奇妙的平衡,才有可能写出优秀的诗作。其诗作情感细腻,婉约真挚。比如《呼唤》:“在一个繁花闪现的早晨,我听见/不远处一个清脆的童声/他喊——‘妈妈!’//几个行路的女人,和我一样/微笑着回过头来/她们都认为这声鲜嫩的呼唤/与自己有关//这是青草呼唤春天的时候/孩子,如果你的呼唤没有回答/就把我眼中的灯盏取走/把我心中的温暖也取走”。还有《时间松开了手……》:“跟风说起宿命。/给松柏弹奏一支离别曲/当我懂得了沉默——/大梦醒来,已是中年!/黄河淡成了长江/恩怨淡成了江湖上美丽的传说。/时间松开了手……/一座坟墓在后山,盯着我。”
周庆荣,1984年开始诗歌写作,出版的散文诗集有《爱是一棵月亮树》《飞不走的蝴蝶》《爱是一棵月亮树》《风景般的岁月》《周庆荣散文诗选》《我们》《有理想的人》《预言》《有远方的人》《有温度的人》等。周庆荣在诗歌创作中独树一帜,认为散文诗的根部属性是诗,故在散文诗创作方面发力较多。近年来,他一直坚持对目标事物的本质进行诗意的呈现,充分发挥散文诗对未来时空的一种预言性的优势。比如我们耳熟能详的《武侯祠》:“关键在于出师。/让远处的风景是他的风景,远方的人民是他的乡亲。山路漫漫,也崎岖,也坎坷。/可是,群山那边的原野萦绕在梦中,版图那样的顽固。/班师,接着再出。/鞠躬尽瘁之后,真的就死而后已。风云曾起于鹅扇的一开一合,空城计与火,它们让对手或者不冒进,或者干脆落荒而逃。/一炷香的青烟缭绕着往事。/他把自己活成了他人的祭祀。/武侯祠苍劲的古柏努力向上,它不把话说白,它不勉强岁月中的孰是孰非。/后来的马谡太多,武侯祠的主人再也斩不完。/天空吐出残阳,如在吐血。/在武侯祠,古今多少事,我不笑不谈,只叹息。/如果我是他,我就把自己埋葬在五丈原。”
哑石,出版诗集《哑石诗选》《如诗》《火花旅馆》等。哑石的诗,强调语言锤炼,从他的诗歌中可以感受到汉语独特的魅力。如《勾当》:“这季节,已有两位朋友说:/诗,应写得一意孤行。/这是初春,乌有给我们凉滑的鱼鳞。//划水,何以集中精神?/你听:窗外鸟儿呱啦呱啦,/枝头蓓蕾呜哇呜哇,/对对可人儿啪啪啪……//岂敢素描天上云梦般映照的事情!/但总有人,喜欢些甜心勾当,/你唇上的绒毛,静如湖光般醒神。//如此春花,云舌含我们热滑的鱼鳞。”。还有《无题》:“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她舍不得去睡而正适宜睡。//秋日味醇,月色铺匀偏僻/屋顶上最为‘神秘’的白磷。//还有比她身上蛮族的气味/更让人心碎的吗?不,不……//露珠。那个禅杖男人,/此刻微微动了流光的小心思,/像春,仿佛动了一丝,春。”
梁晓明,1988年创办中国先锋诗歌同人诗刊《北回归线》。已出版诗集《印迹——梁晓明组诗与长诗》《用小号把冬天全身吹亮》《忆长安——诗译唐诗五十首》。他是豪放派诗人,豪放中却也不乏柔情,他的诗作不仅表达了他对诗歌的态度,也表达了他对历史的各种沉思。他认为,诗歌的完成必须向着自己的内心深处。它像是一种引领、一列火车,它带着你观赏,它目的性不明确,它只是告诉,它只是倾诉与说话,你听到了这种告诉,你为这种说话所吸引,你起入了说话的内容之中,不知不觉地,你会发现,其实你已经加入了说话的行列,你并且可能已经在开始向它说话,通过它又向着自己的声明讲话。就这样,一首诗才真正完成。像《石碑上的姓名》:“石碑上刻着字,你在哪里?/你的手是肉/你的泪是水/你向风赞颂的歌/风早已将它吹入泥土/你站在碑前看/你靠着碑文想/你的一生是鞋子的一生/是世界安排的路,是世界制成的鞋/在世界的梦想中你走到了尽头/你依恋,你回首/已经没有边缘,可到处都是边缘/已经没有了生长,可到处都是生长/石匠在刻你的碑/石匠在刻你的字/你的姓名在石头上看你/你在战胜在碑文里送你/你缓缓起飞,你到底在哪里?/那人们最为畏怯的生命/你却在心中默默地赞美”。
龚学敏,1987年开始发表诗作。《星星》诗刊主编,四川省作协副主席。1995年春天,沿中央红军长征路线从江西瑞金到陕西延安进行实地考察并创作长诗《长征》,目前已出版诗集《九寨蓝》《紫禁城》《纸葵》等。在多年的诗歌创作生涯中,龚学敏形成了清晰可辨的个人风格,在诗歌创作如此丰盛的时代,他仍以勤奋和敏锐占据了诗坛的一席之地。比如《天府广场遇雨》:“灵魂有没有性别?往来的钢铁,/用塑料/拷问雨中残喘的空气。//现实的锅盔一步步演变,馅被/招牌上军屯的牛哞,逼成谎话。//石兽在雨制的口号中调整步伐,/恐惧症躺在草坪上,回忆/橄榄树,和公交车满载的怯懦。//撑伞的灵魂像是生锈的针。//旧地图上磨刀的书店,/把姓氏擦亮。那么多想要捡起自己的/雨呀,不停地抽走天空乌云的纸币。风被大地磨得比人心还锋利,/地名成为疤痕,/远处植树的青铜,正在流水线上,/生产历史。”
直到今天,仍有很多人对诗歌的价值产生怀疑,认为它不能改变人的三观,不能给人带来丰厚的物质生活,为什么总是有诗人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加入到诗人的行列?或许,龚学敏的思考能给我们一个答案:“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给了我们无限的可能,也就给了诗歌无限的可能。我们无法预测诗歌在未来的人类世界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但是,人类情感与外部世界的联系会因为诗歌显得更有意义,更能够回答‘人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谁’的终极问题。我认为诗歌一直以来,就在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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