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功课——杨珊摄影诗集》，杨珊著，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

“青阳开动夏宫，清漪正待叮咚。闻众庶熙攮，喜枯槁欲葱茏。卑躬，卑躬，万寿御苑亨通”，这是杨珊摄影诗集《生命的功课》里的一首《如梦令.立春》，一股万物复苏的春天气息扑面而来。当你翻开杨珊的这本集子，你可以立足于心灵视点与情感视觉去观照这本书，因为，她完全按照“视点文学”的式样来设计它的。那么，什么是“视点文学”？它指的是运用影像、绘画、雕塑、舞蹈等直观形象的载体，把每一个形象的看得见的外表上的每一点都化成眼睛或灵魂的住所，把它们的心灵显现出来。就杨珊的这本集子而言，不管是诗歌字符设计还是摄影作品选择，不管是插图还是色调，不管是截面还是整体，杨珊尽量用一诗一画、一诗一景的视点装置来显现诗歌文本的可视与可感，并且在视点装置内外总是有一个“我”在：“我”的真情、“我”的感受、“我”的心态、“我”的观念、“我”的方式。

杨珊对诗歌与摄影的配伍，具有较强的自觉意识与探索实践，她着力寻找诗歌与摄影、诗人与事物之间共有的“图说元素”。那么，杨珊的诗歌与摄影的“图说”与“互文”是否就是她心理结构的产物呢？换一句话说，她把摄影作品与诗歌文本互为融渗的创作实践是否藏着她的心理结构？其实，对杨珊而言，日常最直接的符号就是影像，而最有灵气的符号当属诗歌。在她看来，摄影作品与诗歌文本如果互不沟通那是艺术最大的悲哀。因为，摄影作品不仅让诗歌穿上行走的外衣，而且将诗歌的姿态、体位、动感得到立体地呈现。同样，诗歌文本也让摄影作品不仅有了血脉、神经与心跳，而且让摄影作品由静变动，由镜像变成有血有肉的生命。由此可见，诗歌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提升人类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使人感受事物，使事物显出事物的质感与诗意。

众所周知，摄影是直观的、感性的、外在的，诗歌是直觉的、理性的、内在的，如何把感性与理性融渗在一块？杨珊摄影诗集《生命的功课》就善于把感性与理性互换成：物，就是有灵性的诗；诗，潜藏着灵性的物。为此，她能把理性概念分解为感性因素，并能重新将其组合成物与人的“同缘”关系。比如，她的《小枣，快跑！》：“面朝曙光 背对晚照/小枣，快跑！/钻进我的诗行/长成大树 开出鲜花/伴我品茗论道”。这首诗是杨珊这本集子里很典型的“影调”诗，也就是“共时空的物我同化”。在这里，杨珊把诗歌与摄影搭配在一起，她用光影来衬托诗歌的魅力。在她看来，光与影，最能表达梦境与现实的交汇点。这样的交汇点很符合杨珊理想中的“天人合一”的诗歌境界。

应该说，摄影与诗歌联袂既可记录自然“品相”，又可挖掘自然的“属性”：深与浅，幽与直，柔与坚，纯与杂，都是自然偶得与经验积淀下的生命表达与人生图景。杨珊摄影诗集《生命的功课》之所以有价值，它不是简单的诗歌加摄影的集子，而是从日常事物的光鲜或隐秘处汲取到生命与人生的迹象，从中捕捉转瞬即逝的影子与灵动的感受，将其投射于现实与理想的世界里，并将诗与事物通过同缘关系给予呈现出来。是的，在她自然而然的真诚笔调里，既有平和安静的语气和句式，又有一种不经意间的放大以及漫溢的多义性。在杨珊看来，诗歌时刻都在执行着类似传递关于诗人的心理脉冲与自然的灵知信息。那么，自然如何在诗歌文本或是诗人身上折射出这种心理脉冲与灵知信息，并作为诗意的“营养物质”，这直接影响到自然万物与诗歌文本的成色。杨珊正是遵循自然具有一种特殊的“说话”功能，她就是想倾听事物的“自说自话”并把事物的“话语”变成自己的心情实体：“太阳穴多了个印子/圆的/一个果的圆切面/量子纠缠的果/原是潜藏在身体里的一个魔/我持咒施法/将之灼日”（《量子纠缠的果》）不是吗？浩瀚的世界，自然的律动（量子）毫不间断地贯穿始终，而量子始终符合于和声关系。自然界的量子“话语”好像比任何思想都更为重要，这便是杨珊极力想呈现的自然之“功”与自然之“美”。为此，在杨珊看来，所谓自然之“功”与自然之“美”是一个持续的、不间断的、和谐的、合成的延续体，这便是她构建的“自然诗意”所具有的独特性。

如果说，自然是生命的心灵状态，是人类情感的对应物。那么，诗人的心灵就是自然的组成部分。诗人可以把直观的、直觉的自然之物寄寓在一个完全成形的灵魂中，放置在芸芸众生的生命旅途中去打量。在杨珊看来，自然诗意一方面是被“创造”出来的，因为任何成熟的思想都是以自然为“托”而成立的。比如杨珊的“如梦令.二十四节气”一个系列的诗作，她的的确确用心去感受、去体悟每一个节气的微妙变化：“是什么样的雨/使得一池泥塘 欢欣雀跃/是什么样的雨/使的萎黄的芦苇 重新昂扬/摇曳的白绒花 挥舞着 蛙声阵阵的回音/沿着盛夏的路线 我找到了答案”（《关于水的答案》）的确，有生命的自然界总在不断地在“说话”。因为，事物在对我们“说话”，人类就必须要拥有事物“话语”的储藏器，并对它进行特殊的应答与命名。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的这样一个哲学问题：“命名是灵魂的某种独特的行为，是灵魂给一个物体取名字的方式。”

对杨珊而言，她多方倾听并领会自然的“物语”，与自然一道成长，一道浸润于其中的精神世界。正是她这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用爱与悲悯为自己的创作着色，使得作品总是充满着生活的旨趣与精神的能量：“如果你平稳地/站在西瓜之上/你将看尽我的夏天/一次次的滑倒/你尖叫着/把所有关于未来的词汇/投向了我的心口”（《站在西瓜之上》）的确，“关于未来的词汇”许多人在问，满世界的人都在寻找，我们甚至可以把这称之为“人生走势图”。在杨珊看来，“人生走势图”是一种“千帆过尽皆不是”的“未来指向”，是一种被现代人当着是“看不见的影响”。杨珊正是抓住了这个“视点”，加强了摄影与诗歌的时间性与符号性的表现——对生命、情感和意识的符号性表现——而存在的。的确，没有事物就没有时间，事物的出现就是时间的来临，就是诗意的挺进。为此，杨珊设法延伸与延长摄影与诗歌联袂的时间，激发人们感知“赋诗于形、形中显神”的这一景象，感觉出它们与伟大永恒的事物间的同缘关系。

总之，杨珊这本摄影诗集无论是可见的空间、可听的时间，还是生命的力量、精神的本源，它们已组合成“视点文学”的核心要义，符合文学艺术想像的根本法则，不愧为“视点文学”的范本以及生命功课的范本。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把它称之为探索性的“视点文学”，是一本可感、可见、可思、可用的生命功课的集粹。特别是在这本书中，我们看到了人性中善良、高尚、正直、乐观、豪放、博爱、悲悯等多个精神侧面，形成了可辨识、可借鉴的艺术类型与审美范本。

2022年10月19日